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更深,更令人不解的問題。
為什麼自己沒有覺察出來?
下著大雨的那一夜,自己與神秀師兄的見面,還有彼此之間的交談……他下意識忽略了這位師兄的修為,而這是最不該發生的事情,他身為命星,與人面談,只是剎那,便可感應到對方身上氣機,修為,境界,是否有著隱藏,不對之處。
宋伊人望向那片道場,神秀的衣袍間,翻滾而出的氣浪,將一片又一片的落葉震盪開來。
順著某片落下的枯葉,宋伊人抬起頭來。
悟道山道場的穹頂。
大殿的空中。
一片片飛落的長葉。在最高的,與光線交接的那一點,似乎有一片細狹的陰翳。
帶著斗笠的年輕男人,扶著輪椅,陷入了短暫的滯頓之中。
他在思考著某個延續很長的問題,從鳴沙山的大雨,到郊外與律子的見面,密林裡古梵語的詛咒,以及最後八衍陣推演出的影像……這些混亂的,無序的印象,本來得不到答案。
但是在穹頂上空,夾雜在枯葉之中緩緩落下的那片陰翳裡。
宋伊人看到了答案。
那是一片黑色的,虛幻而又真實存在的蓮花花瓣。
黑蓮。
東境想要借火,在靈山遣兵把手,小雷音寺戒備森嚴的情況下,仍然能夠將麾下的鬼修送入鳴沙山……唯一的解釋,就是有“內應”。
而且那位內應,一定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律子?禪子?
再或者。
一位活得很久的,早就把鳴沙山掌控在手中的存在。
這就是密林深處,那座陣法存在的原因。
宋伊人恍恍惚惚,低下頭來,看著這位許久沒見,早已生疏的師叔。
老人在自己入寺之後,便把調動小雷音寺的權力全部交付,於是自己的戒心在一開始就消弭……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東境的借火內應,牽扯到最後,會查到自己這位快要圓寂的師叔頭上。
緊接著。
他的掌心便傳來了一陣痠麻,像是被一隻螞蟻啃了一口,這股痠麻的觸覺極快的瀰漫開來,如一道閃電,宋伊人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極輕的悶哼,他下意識想要鬆手撤離,但雙手已然不受控制,緊接著便是雙臂,他整個人的腰椎都盪開一陣澀意。
具行大師的身旁,宋伊人的身後兩側,立著兩位靈山僧兵,二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其中一人開口,“淨蓮大人?”
宋伊人已經不能開口說話。
他的斗笠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也遮住了嘴唇的顫抖,那股酸澀在四肢百骸裡迴盪,竟是讓他連一絲聲音都無法發出。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抬起一隻手,揮了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