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聲音苦澀,搖頭道:“長闔人間。”
胤君怔了怔。
他不敢相信這個訊息,先是怔怔看著自家小主,然後看著寧奕,確認了後者臉上的沉重,沒有半絲作假的成分。
胤君喃喃道:“徐藏死了徐藏也會死麼?”
物是人非。
人去樓空。
他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
胤君抬起頭來,看著裴煩,認真道:“小主這些年來,我做了一件錯事,想要懇請你的原諒。”
說這句話的時候,枯瘦男人的神情柔和起來,他的雙肩被穿透,披頭散髮,看起來極為狼狽,此刻笑了笑,自嘲道:“我修行了‘劍奴’之術,我對不起將軍,也對不起‘胤君’的一世聲名。”
他本不想活了,鎖在陽平瀑布內,就這麼無人問津的死去。
但是生死相隨的弟兄們,把劍氣抽竅而出,遞入他的體內。
替他保住最後一口氣。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一個死去,劍氣出竅,血肉消融,靠坐在石壁上,就這麼化為一具一具枯骨。
十二年的歲月,對修行者而言並不算長,但是鎖在這裡,一分一秒,度日如年。
萬分煎熬。
這些被注入自己體內的劍氣,不斷髮酵,成為支撐著他活下去的源力,胤君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直到他見到了第一個闖入瀑布內的修行者。
他忘了那一日的場景,但是他還記得“大快朵頤”的喜悅,那種虛無之中帶來的快感。
當他再度睜開眼時,腹裡的飽脹感,唇邊的鮮血,還有地上的骸骨,都在告訴他,自己到底做了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裴煩沉默下來。
她已經猜到。
胤君要懺悔的,便是這件錯事。
枯瘦男人緩慢說道:“這些年來,我反覆告訴自己,北境的胤君已死了,現在留在這裡的,就只是一具空殼,我忘記了我吃掉了多少活人血肉,殺死了多少劍奴。”
他抬起頭來,看著裴煩,喃喃道:“我時有瘋癲,時有忘我,修行劍奴之術後,我與南疆的那些瘋子,並無區別於是我在自己清醒之時,貼了那張符籙,告誡外人不要入內。”
“我做了一件錯事,永遠也無法彌補了”
“我是罪人,小主胤君乃是罪人”
枯瘦男人的神情痛苦起來。
他看著裴煩,沙啞道:“小主小主裴”
說話之間,枯瘦男人的神情有所變幻。
他肩頭抽搐著,貫穿著兩肩血肉的鎖鏈,忽然嘩啦啦震顫起來,大司首墨守的烙印,一字一字以極高的頻率往外蹦著,噼裡啪啦的雷霆流淌而下,匯聚在“胤君”的面孔上,整座漆黑洞天裡,丫頭肩頭的蓮花火焰,瞬間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