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廿四城的客棧裡住了整整七天。
金小樓也一連吃了七天高琅的秘製烤雞,情緒稍微振作了些,便啟程往青川鎮去。
蜀州地勢險要,山陵居多、丘谷相間。越臨近青川,越感覺天下動盪不安。甚至有百姓被逼無奈,落草為寇,攔截在山道上搶奪錢財食物的。
金小樓覺得馬車太打眼,與高琅商量後,賣了馬車,又買了匹馬和鞍子,三人改為騎馬上路。
在青川鎮稍作休整,問清了蜀州瑤溪的方位,三人便騎馬向著蜀州進發。
七八月的日光最是灼人,騎在馬上沒走一會兒,金小樓的臉頰已是豔彤彤的紅。高琅見了不動聲色的扯了韁繩,上午時日頭在身後,高琅便比金小樓慢半個馬身,下午日頭在前邊,高琅又走快上半個馬身。
陽光盡數打在高琅頎長的身軀上,留給金小樓一小片清涼的陰影。
好在越往裡邊走,霧氣便越大,潮溼水潤的空氣緩解了不少暑熱,卻也更悶了些。
金小樓不適應蜀地的悶溼感,已強撐著走了三日,一日比一日難受。這一日沒走一會兒,金小樓便覺得頭暈得厲害。
正好前邊林蔭道旁有間草棚茶亭,三人便栓了馬繩,在茶亭裡小坐歇腳。
茶水只有最普通的老蔭茶,味重苦,卻最是解暑散熱。
金小樓喝了兩口,靠著高琅坐在長凳上吹了陣子風,便覺得渾身舒泰多了。茶亭的掌櫃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南陽前去向她打聽了前路,剛坐回來,便聽得後邊一聲哀哭響起。
扭過頭去,只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嬸,趴在桌面上,一璧哭一璧蜷起拳頭來使勁捶打桌子。
茶亭掌櫃忙放下添茶的茶壺,靠過去大聲道:“你就算哭破了天又有什麼用?”
說罷,一跺腳又道:“依我看,還得報官!”
“報官?他們還怕你報官?!”那大嬸揚起臉來,一張縱橫溝壑的臉上滿是淚痕,看著便是個傷心的老實人,“再說了,官府的人對他們避之不及,又哪裡會管我女兒的死活!”
“那這樣也不是辦法啊!”茶亭老闆皺眉,“你閨女明日便要出嫁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羊入虎口罷?”
“大不了一輩子不嫁人!進庵子裡做姑子去!”大嬸咬著牙,悲憤不已。
“你倒想得出,他們可不一定放得過!”茶亭掌櫃搖頭,“哪家被他們看上的姑娘跑脫了的?”
“那怎麼辦!那我不如帶著我家姑娘一齊撞死算了!”那大嬸話說著愈發激動起來,噌地一下站起,將桌面上的茶碗一掀,便要朝著旁邊草棚的柱子上撞去。
茶亭老闆哎喲一聲,嚇得震在了當場,虧得旁邊的南陽眼疾手快,衝上去一把扯住了那人。
大嬸也沒看清來人是誰,拉著南陽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哭在了她的身上,雙手緊緊扭住南陽的腰,像是抓住了一個依靠,怎麼也不放手了。
“唉,她也是個可憐人,姑娘你別與她計較。”茶亭掌櫃這才回過了神,趕緊上前來,俯身去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大嬸,嘴裡唸叨著,“人活著就有希望,怎麼能動不動便尋死呢?”
聽到此處,金小樓再也坐不住了:“掌櫃的,這大嬸究竟怎麼了?”
茶亭掌櫃看了金小樓一眼,見他們一行人衣著光鮮,回想剛剛那姑娘前去救人的敏捷身手,倒像是有功夫在身的。
眼眸一轉,遂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原來這大嬸姓陳,是前頭村子裡的一個寡婦,丈夫早年間得了病撒手人寰,只留下她和她三歲大的女兒。
陳大嬸一個女人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將女兒拉扯大了,眼見女兒愈發的水靈美貌,心中也甚是歡喜。
可跟著女兒長大一起來到的,便是絡繹不絕的媒人。
女兒眼界高,村子裡的男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她一個也沒瞧上。前年年滿十五時的元宵節,進城裡去看花燈,竟和鎮上的一個教書先生看對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