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後,顧子澈的嘴角流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這事情也能輪到我?”
在十六歲上山之前,他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當然也會幻想拯救世界,但那不是早就被淹沒在時光之中的可笑幻影嗎?如今被幾位道長陳懇相求,不免感覺有些古怪。
“顧小友身懷聖人福澤,生而不凡,若有一人可救蒼生,必是……”
“不用給我戴高帽。”顧子澈打斷道,“我不是你們說的聖人,但也是個正常人,若只有我能做,必定當仁不讓。”
如此果斷的回答,讓在場幾人都愣了一下,二位老者甚至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道法的危險性和成功率都說了,他們以為眼前的少年會猶豫一下,甚至以此提出什麼條件,結果竟是直接答應。
顧子澈平靜地道:“對天下而言,舍一人而救天下,是可以的;對我而言,舍我而救天下,也是可以的。就算我貪生怕死不敢應,自然有千夫所指替我答應,既然這樣,何必有中間那些猶豫糾結的過程。”
“……顧道友才思敏捷,令人佩服。”老者恭恭敬敬地一拱手,稱其“道友”,這是給犧牲者的尊重。
“子澈。”清虛道長皺著眉頭看向他,“若你不願,必不可能有人逼你。”
青袍隨風而動,二位老者絲毫不敢多言。
“我知道師傅護我。”顧子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但自從您六年前說我有大福澤,硬拖著我出家後,我就知道一定有大事等著我,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有不凡的人降生,自然有不凡的世道。”
“而且您不覺得這樣很帥嗎?像話本里的劇情。”顧子澈笑著從師傅手中搶過拂塵,隨手一揮,搭在肩上。
“——徒兒不孝,此去拯救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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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日後,終南山。
上百位白鬚飄飄的老者,帶著更多的自家弟子站滿了小半個主峰平臺。
原本作法地點是要定在龍虎山的,但大部分道士都對龍虎山現在當家的一脈並不感冒,因此在諸多隱居前輩的建議下,定在了終南山,甚至在主峰臨時搭建起了一座八卦高臺。
顧子澈今日一身白色道袍,髮髻上插著一根檀木簪子,樸素大雅,廣袖含風,在山巔的大風中獵獵作響。
他手邊還提著一個包,裡面是食物和水,還有一些“或許有用”的符咒。
清虛道長看了一眼愛徒,最終化為一聲長嘆。
“諸位前輩,都已經準備好了。”一位老者向高臺一旁的人們拱手。
顧子澈面無表情,緩步走上高臺中央。
他默默唸著經書,努力安撫著湧動的情緒:“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慾不生,三毒消滅……”
怕,自然是怕的,但那並沒有用。
高臺的八個方向分別走上了一位老人,除了清虛道長和當代天師以外,顧子澈一個都不認識。
“大概是隱居已久的前輩吧。”他默默心想。
他甚至看到一個老得看不清人樣,所有皺紋堆疊在骨頭上的皮骨架子老人,在幾位老者的攙扶下慢慢走上高臺,也不知是多少歲了。
許多前來觀禮的年輕弟子神情各異地仰望著高臺之上的顧子澈,他們中有不少都幻想過這樣的場景,站在山巔高臺之上,在萬眾矚目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