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話明擺著是要抄家呢,拿了嫻側妃院子裡奴才來拷問,那跟把她囚了有什麼區別?
我醞釀了一下情緒,眨巴眨巴眼睛眼淚就出來了,就汪汪一片蘊在眼裡也不滴落出來,努力營造出一副悲苦可憐委屈的小模樣,我把茶水拿在手裡頭低垂著腦袋,聲音哽咽地說道:“我是個苦命人,自小掛在了大太太膝下教養,生養之恩大於天,就算只是個養育恩情,也足夠抵了半邊天去,我拿什麼來跟天爭?”
“啪!”我把杯盞往几上一摔,擒著淚一下就從座位上站起來,怒道:“可我不信嫻側妃不曉得我在府裡頭時候的光景,雖是單另獨住了一個宅院,但那院子破落得可能住人?更不要說吃穿用度,這哪裡是比著一個小姐的份例來伺候的,大太太身邊稍有體面的都會給我甩臉子,如今側妃又傳出了這麼個訊息來,這是打量著壞我清白,讓我做不成人啊!”
我含了半天的眼淚總算是唰得一下全給流了出來,霎時間便泣不成聲:“無論我在府裡頭是何等委屈,關上門便是一家人,我雖沒怎麼讀過書,但也聽過兄弟鬩於牆,外御其務的說法,我再怎麼難過傷心,對外總歸要做得妥當,要擔得起相國府小姐的尊貴。如今你卻胡亂聽信讒言,讓我面上難堪,讓相國府整個的難堪,你心裡頭可安啊?”
嫻側妃抽抽著狠命搖了搖頭,“是妾身不好……”
我問道:“你哪兒不好?”
“妾身……誤信讒言……”
“這讒言是哪兒聽來的,你往相國府孃家那頭跑的勤快,莫非是從唐家相府那邊傳過來的?”
“不!!!”嫻側妃按著自己胸口死命地慘叫了一聲,聲音尖銳地像是破空的長哨,“不是從,不是從唐家相府,不是從咱們孃家那邊傳出來的,是我院兒裡的下人們嘴碎,我聽著厭煩,心裡又慌,這才腦子昏了來把這等齷齪言語告知王爺的。”
沉默的越王爺此刻總算是開了貴口:“你院兒裡的人?你既說自己孃家無錯,那就是歸結不到自己陪嫁那邊,可你院裡的除了自己的陪嫁便只有本王的人了,嫻側妃這是在怪罪於我嗎!”
伴隨著這語音落地還有桌子粉身碎骨的咔嚓聲響,越王爺身份尊貴,用不著像我這般層層遞進說唱俱佳地套她的話,只需要佯裝一怒,這膽小怕事的女人便把什麼都說了。
“妾身哪兒敢怪罪王爺!妾身哪兒有這個膽量!”嫻側妃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白眼上翻好像是要頃刻就仰面倒地厥過去,“王爺,是臣妾陪嫁的婆子嘴碎,是臣妾房裡人的錯……”
我跟王爺很是沉默地叫喚了個眼神,越王爺不肯出聲了,這內宅爭鬥女人鬥嘴皮子的事兒他估摸著是真沒經驗也不擅長,我被他盯了半晌,也只好硬著頭皮開口:“這等嘴碎的婆子,亂傳謠言不說,還慫恿你跑來王爺面前,讓王爺聽到這等齷齪不實之事,你還不把她交上來?”
嫻側妃看來是想拼死爭取一下:“是妾身聽了這般話,執意要來……”
“放肆!”我拍桌罵她,硬生生用著桌子響動給止住了她接下來的蠢話,我大跨步走到了她面前,抬起她的頭來,小心翼翼地從牙縫裡擠出字來問她道,“你當真想攬下這等罪過嗎?”
嫻側妃也是一愣,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目光直接射了進來,我便看到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瞳孔渙散,清亮的眼神剎那間失了焦距。
嫻側妃不負眾望,總算是暈了過去。
我跟受驚小鹿一般差點蹦了起來,回頭看,又猝不及防地掉進了一個幽深的眸子裡頭。
越王爺拍了拍手,就有丫鬟垂著腦袋拱手恭謹地進了門,越王爺聲音平復不帶一點波瀾,直接指了撅過去的嫻側妃說道:“側妃暈過去了,叫人把她送回自己的院子裡頭,好生照料。”
“是。”
越王爺尤嫌不足,又加了四個字:“好生看管。”
下人們也只有回道:“是!”
待到屋子裡又只剩我與越王爺兩人的時候,我這才卸下了半身防備,撿著一把椅子就軟在了上頭,撿著茶水就往嘴裡灌,自己都有些毫無意識地呢喃出聲:“嚇死我了,可真是嚇死我了。”
越王爺倒沒理會我的呢喃,只悠悠先向我丟擲了一句道:“這是我的茶水。”
我一口水乾乾淨淨全給噴了出來。
越王爺這才問我道:“怎麼嚇死你了,我看你遊刃有餘應付妥當得很。”
我道:“這位嫻側妃暈得實在是時候,我前頭就看她一抽一抽的,想不到硬是憋了一口氣要撂到我手上才能暈過去,看著倒像是我說了什麼話來把她給嚇暈過去的,若非王爺睿智明辨,否則我還真是洗不清這冤屈了。”
越王爺是悶騷型,冷不防地就給你來一句暖話:“無論何時,我也只有護著你的。”
我自動地忽視了這句,問他道:“王爺怎麼來得來拿嫻側妃下手?”
我當真是看到了她眼裡頭明晃晃地閃過了一念殺氣,他道:“如你所見,亂傳謠言,霍亂內宅,這等不安分的女人我留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