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耳恭聽。
“人家只是墊著腳尖走路,”王爺悠悠道,“且走得比常人快些罷了。”
他模樣認真地說著些騷話,我也只能嚥下苦水,怎麼辦?自己說的話,自己造的孽。不過我也是憤憤,真真是個小肚雞腸的王爺,一句話記了這麼久就是要逗我,可不是閒著沒事幹嗎?
臺上的箏娘被當眾輕薄,輕咬下唇泫然欲泣,眼中真是秋波粼粼然,好一片的春光,周圍賓客沒幾人替她言語,許是都在等著一場傑出好戲。女人在他們眼裡,不就是戲子嗎?
看得我真是好生悲哀,好生無奈,這種極悲的心緒之下卻又攪和出了一點興奮的情緒,這點情緒像是芝蘭之室裡的汙糞惡臭,輕易地讓我察覺,又讓我自然地生出了厭惡。
我真是個大俗人。
這時候,忽然橫空生出了一聲脆音:“且慢。”
我與堂中眾人都一齊朝著那發聲的地方望去,卻見到之前跳豔舞的姑娘穿齊了衣裳,眉目如畫,笑意盈盈地站在了臺子下頭,她見周圍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便極為大方的矮身一拜,抬眸之間又是一般風情,直把周遭的男人都給看呆了去。
她被眾人目光所指,卻還鎮定自若,朗聲說道:“方才小女身有不適,中途離場饒了看客的雅興,實在抱歉。既然看客點名兒了要我出場,那小女豈有不從之禮?”
“好!”不知哪兒來的一陣歡呼。
“跳!快些跳~”又是不知打從何來的一陣慫恿。
我敏銳地察覺到了身邊氣氛的詭譎,身邊坐著的這位尊貴王爺,薄唇抿成了線,眼裡露出了刀,若說她以前似水溫潤如玉,那他現在就是三九天外頭水缸裡凍成的冰塊,夯起榔頭都砸不破的那種。
我在一旁打著哈哈彆扭地解釋:“畢竟是個青樓,青樓總歸得要有點青樓的樣子,就算王爺平日裡興趣高雅,但總歸也要沾點凡塵不是?”
越王爺冷冷殺過來一眼,我趕忙閉了嘴。
樓下那豔麗舞娘估計是個天生的臺柱子,這些男人肆意地調戲也不當回事,藕白如雪的胳膊一揚,那外衣就被極為聽話地丟了出去,我眼瞧著那件大花袖淡葡萄紫色的紗衣被楊在了一樓某個中年書生的臉上,那書生捻起衣裳嗅了嗅,垂涎得嘴都合不攏,流出了三縷粘稠的哈喇子。
我噁心得想吐,可我肚裡也只有一塊可憐兮兮地桂花糕了,肚裡轉了圈筋攣,到底是沒吐出來。
那舞女頭髮一甩,腰身一扭,煙波顧盼,踏步生蓮,妖豔得跟條狐狸似得,就算我知道她是敵非友,也忍不住地去贊,去嘆。
我正感嘆,那舞女卻不再給我機會,她也實在努力,竟能從貼身的只剩下一層的衣裳裡掏出一把三尺有餘的銀劍,只是一眨眼的時間,眼神裡的柔情盪漾無存,她憤恨地一抬頭,正把臉給扭到了我這,眼神裡的殺意好像是直衝著我來。
舞娘拉這一根垂下的錦幡便越著跳了越來,劍鋒直指天字一號,我急忙側身避開,王爺卻是拉開我順勢給攻了上去,一雙肉掌對上了人家的利器,我看著都心驚肉跳,然而這人卻是絲毫不在意。
越王爺的速度快,這沒什麼衣裳的舞娘也不慢,莫非是因為沒了累贅身姿輕輕的緣故?
王爺先是左掌避開了她的劍勢,右掌再是緊接而上砸向了她的肩膀,人家這香肩如雪赤果(同羅的第三音,和諧)流露,也沒見他有半分憐香惜玉。
舞娘身形一轉,好像要急著掙脫開越王爺的攻擊範疇,可惜他早已探手而上,皮手套順著銳利乍寒的劍身襲了上去,一掌拖廢了舞女握劍的手,反客為主,將劍柄牢牢地握在了手裡。
在我看來不過是三招對打的功夫時候,越王爺卻直接贏了,刀尖指著舞女纖細的喉嚨,似乎只要靠近那麼一丁點,便定是會鮮血如湧。
舞女美豔的臉蛋上掛起了冷笑,她驀地一下閉眼向前送上頸子。
向死而歸的決然生生僵在了臉上,她一睜眼,瞧見了閃亮亮的刀劍還是抵在自己的喉嚨口,她憤恨地瞪了一眼持劍之人,以毅然之姿又是上前一送,可惜持劍人的速度比他更快了一些,她送一寸,越王爺便把劍往後挪一寸。
我訝異地瞧著他兩像是玩鬧一般你進我退,半點沒個刺殺的氛圍在。
舞女的脖子再長,到底也是長不過越王爺可以自有活動的手臂,她脖子已經是伸無可伸,身子都沒法子地再抬起來半分,這等不能死的屈辱估計對她而言實在是難以忍受,閉了閉眼,淚珠子跟不要錢似得滑下去,破了音地喊道:“您殺了我吧!”
“對於殺手,執行任務失敗的死可算得上是賞賜,你要刺殺本王,本王又憑什麼要給你賞賜?”
這邏輯好像沒什麼不對,我跟著點了點頭,卻發現脖頸上貼了片極薄的匕首,也不知和人暗算,我竟半點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