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伙,聽牆角聽出道道來了。
大太太這意思雖然明著說我是她親生,暗地裡的意思卻擺明了我不過是個漁村裡抱到府裡養著的窮丫頭,瞧瞧,我說什麼來著的,我在這府里人情親情不暖,到底也不過只是名上冠了個唐字罷了。
想到這,我忽然釋然而然了,若是家人對我如此,我尚要哀嘆一句薄涼;但若是陌生人對我這般,那可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可我究竟是個什麼生辰,竟能讓堂堂相國府拿我鎮宅?又讓皇帝金口玉言地拿我給自己兒子當媳婦兒沖喜?
我悄悄地把磚瓦的縫隙給蓋上,不著痕跡地溜回了我那間殘破不堪的小院落,在塌床上安穩睡了一夜,好夢無眠。
第二天,小一被指派過來伺候我梳洗,且帶著我到老太太房裡頭請安。我睡得不醒,迷迷糊糊任由她巧手在我身上擺弄,偏軟綿綿不怎麼配合,小一足足折騰了我半個多時辰才放我起身,出了門,朝老太太院兒那位置走去,又是要被她扶著端出閨秀女兒完美儀態,小碎步磨阿磨地生生走了小半個時辰。
我聽得小一走在我旁,牙磨啊磨地也是磨了小半個時辰。
打簾兒進了屋,竟然見到老太太前頭跪了腰板傴僂地三個男子,一身錦緞織紋穿得倒是極為貴氣,但這跪不像跪站不似站的頹廢儀態,讓我對這三個男子很沒有好感。
“……說是家中佈防下且可全全放寬了心,你們叫我老婆子放下哪門子的心!”
老太太聲淚俱下,雖然打扮得齊整,插了滿頭珠翠,但眼皮聳拉,眼圈烏青的難看模樣,竟讓她看上去比平日裡老了不下十歲。
“那顆珠子,那顆珠子……”老太太腮邊鬆弛的皮肉狠狠一動,抬起昏花的老眼一下就瞥到了我,她深緩了一口氣,道,“二丫頭來了。”
跪著的三個男人,也就中間哪位看上去年歲最大的瞧了我一眼,不過就一眼而已,沒什麼喜怒,又默默垂下腦袋聽她老孃哆哆嗦嗦的罵,活像個學堂裡丟了作業的學生。
我心裡頭冷笑,堂堂一品相國,也不嫌丟了臉面。
“給老太太問安。”
她揮揮手道:“二丫頭還有兩日就出嫁王府,這兩日想來定是煩累,就且不必過來請安了。”
嚯,一句話不說就直接趕人了,不過這樣也好,省了我早起打扮。
我聽著我身旁的小一也很是明顯地鬆下了一口氣,這一口氣松的踏實,聽著我真真是要忍不住地笑出聲來了。
小一扶著我轉身,我聽著身後老太太又開始哽咽嘶吼:“這珠子你們無論想些什麼法子都需得給我早早地找回來!若是淪落在外傳遍了名聲,咱們一家子都是要掉腦袋!”
我一愣,半側著身朝老太太那處看去,正看到為首的年老的那位大爺,我的生身父親趴著從胳肢窩的空隙裡看我,身子軟塌如蜱蟲,姿勢詭異像沒了骨頭的蛇蜥精怪,更怕人的是他盯著我看的那雙眼睛,裡頭真是毫不掩飾地佈滿了深紅的血絲,充斥著不可壓制,幾近是宣洩而出的憤恨。
這憤恨來的當真是莫名其妙,我給驚得暫停了腳步。小一在我身邊可勁兒的害怕,趕忙搖著我的手臂讓我回了神,小聲地喚我:“快走,快走。”
門簾就在眼前,我回身撩開了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