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很淡,雖然面色發暗,嘴唇乾裂,容色枯槁,但他說這話的時候,兩隻晦暗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泛著別樣的光芒。
“你要去哪兒?”
虞夏有些好奇。
“我上無雙親需要奉養,中間妻子又去得早,下無兒女需要拉扯,我解散了奴僕,孑然一身,只打算帶著家中最後的薄產上路,學一學我那先祖,走一走這大彰廣闊的疆土。”
這個想法,其實在王禕的腦中盤桓了很久。
最早的時候,他幫著虞夏為了邪地一事檢查祖上筆記,瞭解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事,那時候他便覺得,遊記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緊接著,徐灝命案,道遠堂又找到了他,同樣是為了他先祖的筆記。
那時候他才慢慢有了個清晰的認知,一直被他歸納在箱籠中不見天日的先祖筆記,是有多麼珍貴。
比那些四書五經、詩文策論,有著更為獨特而又深遠的意義。
也是在那時候,他才想著將祖上筆記刊印成冊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還沒來得及被他一一翻閱的筆記,就這麼被朝廷盡數收走了。
王禕內心遺憾之極。
但同時,也是這件事促使了他做了這個決定。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好男兒志在四方。”
王禕面帶微笑,雖然形容憔悴,但看得出來,他的精神不錯。
“我前二十多年渾渾噩噩,守著祖產一事無成,還犯下那等錯事。幸而認識了你們,讓我瞭解了我祖上當初的志向,我才知道原來我也可以找一些有意義的事來做的。”
“盛世修史,明時修志,而我卻想不管這世道是盛是明,只把我所見到的風土人情、所踏過的山川河流,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留給後人看。”
一貫文弱的書生說到最後語氣愈發鏗鏘有力,帶著一股豪邁之情,不由叫人心折。
“好!王先生說得真好!”
張婉撫掌讚歎,眼中盡是激賞之意。
“我若是男子,也想在這九州二十四郡走上一走。人生在世也就那麼幾十年,若不多看看著九州風月,豈不是白來一趟?”
“文偉果然有大志向,叫我深感慚愧。”
文贇十分佩服王禕的堅決與灑脫,這樣的決定,可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得出來的。畢竟遊歷四方在旁人眼中並非正道,這年頭的讀書人,還是以科舉為要。
虞夏也對王禕的這個決定深感敬佩。
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放棄安逸的生活,選擇行走四方,這該需要多大的勇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