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溫府。
這兩日天氣怪的很,明明才入冬,卻接連下了兩場雪,地上又溼又髒。溫博遠每日上朝,都要溼了鞋襪,一回府便叫丫鬟打水洗腳。
周氏躺在暖間的床上,眼圈紅的,隱約閃著淚花,手裡捏著帕子不時揩揩眼角。見溫博遠回來,頓時氣苦,眼淚又刷刷的直掉,故意轉身向內不理他。
溫博遠一屁股坐在床沿,把鞋襪脫了,腳放進沐盆裡,溫暖的水叫他一激靈,渾身都舒適了。
揮揮手,命丫鬟下去。
“我跟你說,皇上今兒個又沒上朝。”溫博遠嘆息一聲。
周氏猛地坐起來,哭著推搡他:“你閨女都沒了,你還有閒心管他上不上朝?若不是他,我閨女也不至於……”
溫博遠緊張看一眼窗外,只能見著蒼茫無垠的雪色,向周氏道個“噓”的手勢,壓低了聲道:“你小聲點。別叫那位聽見了,咱們一家都得完蛋。”
頓了頓,又道:“其實這事兒,你也不能全怪皇上。是芷羅自己放著皇后不當,非要在北鎮撫司瞎混。皇上是想她知難而退,這才讓她去對付豫王。結果出了這樣的事,皇上也沒料到。”
“皇上今日單獨召見我,我看他清瘦了不少。他說,讓我找些芷羅常穿的衣服給他。你回頭拾掇拾掇,我帶進宮裡去。”
溫博遠用胳膊搗搗周氏。
“我不!那是我閨女給我的念想,他竟還想奪了去……”周氏哭倒在床上。
溫博遠看妻子這傷心的模樣,也是一籌莫展。猶豫一會兒,跟周氏咬耳朵道:
“皇上打算追封芷羅為皇后,名正言順的給芷羅立宗祠受祭祀呢,還要天下人給芷羅服喪。這份情誼,還不難得?”
周氏愣了一愣,淚眼看向溫博遠,“你說的是真的?”
“我何時騙過你?”
周氏這才覺心裡平靜了些,半坐起來,身子靠著軟枕,慢慢道:“還算有點良心。也不枉我哺育他一場。”
周氏以前,做過皇上的乳孃。
“對了。”周氏扯扯溫博遠的袖子,“你知不知道,你二哥的孫女,有個叫溫儀瑄的,是個傻子。”
“知道啊。”溫博遠想妻子為什麼問這個。
周氏坐起來,眼裡迸發出一絲光亮,“你知不知道,她現在不傻了?”
“這又怎麼了?”溫博遠笑,覺得莫名其妙。
“就是芷羅死的那一天,儀瑄突然正常了。原本呆傻的連穿衣吃飯都不會自己做,竟然一夕之間,變得和普通人一模一樣!”周氏眼裡彷彿有一團火苗,猛烈竄動著。
溫博遠聽出了端倪,沉吟片刻,問:“你的意思是,是芷羅的在天之靈,保佑了儀瑄?”
“誰說不是呢?”周氏又開始掉眼淚,“或者說,根本就是芷羅捨不得我們,回來了。”
“瞎想什麼呢?”溫博遠是不折不扣的儒生,從不信怪力亂神,“不過是巧合罷了。”
周氏不理他,“我已經跟二嫂說過了,叫她明日帶儀瑄來給我瞧瞧。如果我覺得好,就收她做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