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鄭森,夏允彝的兒子夏完淳那才是正宗的神童。夏完淳四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夏允彝先生就開始教授他四書五經。五歲入私塾,談論經義,評論古人的得失,便已經能夠不拘於常說,常常能抓住要點一語中的。夏允彝先生的好友陳子龍先生常常到夏家來玩,見夏完淳童年老成,頗為可愛,便常常逗弄他,和他爭辯書中的疑難問題,有趣的是,一開始陳子龍只是出於遊戲之心,想和孩子開開玩笑解悶,所以常常故意曲解經書,來逗夏完淳玩。誰知完夏淳卻十分認真而且精通學問,常常揚著小腦袋一字一句地反駁,駁斥得陳子龍無話可說。這以後,陳子龍對完淳刮目相看。夏允彝的幾社朋友們更是驚奇萬分,敬稱夏完淳為“小友”,視之為同道中人。
依照史書上的記載,到了六歲的時候,也就是如今,還是個小孩子的夏完淳就已經能下筆萬言,倚馬可待了。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罷了,自古以來,文采出眾,但是拙於實務的人,多的就是。比如劉宗周,比如黃宗羲,文章學識何等出眾,但是在鄭森看來,一個雖然有德有學,但並沒有救時的本領,而另一個,就是個東林黨棍。但夏完淳卻和他們不同,依據鄭森對歷史的瞭解,夏允彝、夏完淳父子是少有的沒有被黨派門戶之見矇住眼睛的人物,這一點從他們在自己的作品中對於被黃宗羲等東林黨棍打成“絕世奸佞”的馬士英的評價中就可以看出。而且從夏完淳留下的一些作品中看,他對於南明以來的一系列的政治得失的評論都能正中要害,絕對是一位值得期待的人才。
鄭家在松江有一處別墅,鄭森先到那個別墅裡略微休息了一下,吃了早飯,便由肖主事帶著,到夏允彝先生府上去。果然夏允彝先生已經進京去了。不過鄭森倒是正好遇到了在門外玩耍的剛剛六歲的夏完淳。
“先生就是安平鄭森先生?家父倒是提到過先生。先生的一些文章,完淳也拜讀過,很多地方讓完淳頗有所得。今日得見先生,真是太好了,只可惜先生來的不巧,家父和陳先生都赴京趕考去了。”得知鄭森的來意,夏完淳這樣回答說,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令尊大人和陳先生的道德文章,我也是久仰了。只可惜無緣一見。令尊大人和陳先生這一去,定然是蟾宮折桂而還。”鄭森說道,“不知二位先生是什麼時候北上的。”
“家父是半個月前和陳先生一起進京的。”夏完淳回答說。
“哦,如此一來,我倒是不必因為昨天在餘姚耽擱了一天,而太過悔恨了。”鄭森笑道,“若是令尊昨日剛走,那我就真要以頭搶地了。”
“先生昨日在餘姚,可是去拜訪黃太沖先生?先生昨日在餘姚,今日此時便到了松江,雖乘奔御風,不以疾也。莫不是先生有傳說中的千里馬?”夏完淳不知怎麼一下子就注意到鄭森的旅行速度了。
“正是去拜見黃太沖先生,只可惜黃先生卻也早就到南京訪友去了。”鄭森回答說,又問道:“小友去過餘姚?竟知道從餘姚到松江要多少時間?”
夏完淳回答說:“我雖然沒有親自去過,但家父還有陳先生都去過,所以知道從餘姚到松江要多長時間。”
“我並沒有千里馬。只是我的船很特別,乃是我和幾位泰西造船大匠窮糾格物之理造出來的。比一般的船快很多,風力合適的時候,一個時辰大概能跑九十餘里,雖然不是千里馬,但卻比千里馬都快。”鄭森回答道。
“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快的船?”夏完淳吃了一驚道,“我也坐過船,比馬車可慢多了。另外先生說,這船能跑得這樣快,和格物有關,不知道可能給小子講一講。”
“小友,你可讀過大學?”鄭森笑道。當然鄭森所說的大學,並不是後來的常春藤之類的大學,而是四書中的《大學》。
“略略的讀過。”夏完淳回答說。
鄭森聽了,便道:“大學上說:‘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可見這‘格物’實在是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基礎。正所謂“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這格物不能不重視。那麼小友可知道什麼是格物?”
夏完淳聽了,皺起了小眉毛,過了一會兒才說:“格物之說,眾說紛紜。蕺山先生說過,‘格物之說,古今聚訟有七十二家!’到不知鄭先生說的格物是哪一家的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