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亂流中,一人一鯤近乎陷入了靜止。
在血紅色妖宮沉入蘇賢精神海底部之時,一陣狂妄歹毒的大笑聲驟然響起,其中一縷縷紅得發黑的神念飄了出來,儼然化為了一道身著血袍的枯老人影。
在金色海洋之上,此人的虛影儘管高大如山峰,卻又瘦骨嶙峋,一身血紅色的衣袍顯得寬大,其面容不含血色,顴骨極高,兩盞燈籠般的眼眸綻放著精光,沒有威嚴,但透露著一股猥瑣且陰狠的氣息。
“神念衍形,這是殘存的五階神念。”蘇賢微微眯起了眼睛,幽幽道。
紀浮世揹著雙手,似是觀賞著一副賞心悅目的作品,乾枯慘白的臉龐上浮現出了滿意之色,點頭道:“不錯不錯,小小年紀竟擁有四階神念,來頭不小,若再強上一些怕是連吾都吞不下了。”
“沒想到,你一直藏在我的神念之內,怪不得自我誕生後,總覺得神念中有一團多餘的東西,卻又感知不出來,還一直潛移默化影響我的思想。”見自己曾經的主人突兀出現,血鯤鵬只是微微一驚,隨即逐漸斂下了眸子,面無表情,不見悲喜。
“血鯤鵬,數萬年之前,吾天資低下,你們也還只是吾妖宮中的一鯤一鵬,乃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物種,若非吾在血之一道上的造詣在大限將臨之際有了重大突破,來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怎會創下造化熔爐大陣?這大陣將你們透過大陣熔鍊成傳說中的遠古大妖,再以大陣之威能為你們汲取了萬年的鮮血滋養,給予了你們一場得天獨厚的造化,擁有了問鼎祖妖榜的資格。”
“可是,到頭來呢?”
“因吾身半截入土,將死未死,你們靈智尚處朦朧階段,剛出來就將吾全身精血盡數吞噬,還好吾已至五階神念,修煉到了身死神不死的境界,在你們陷入沉睡之際鑽入你們的神念之中休養生息,韜光養晦上萬年,如今見到吾即將重獲新生,你們難道不感到興奮嗎?”
紀浮世俯望著精深海底中的血紅色妖宮,臉上掀起了一抹淡淡笑容,似是掌舵風雲,話雖響徹在蘇賢的精神海上,實則是能真真切切地傳入血鯤鵬的耳中。
聞聲,血鯤鵬張開了眸子,瞳孔中的血色紋路似是綻放出了光芒,旋即一點點陰沉下來,慍怒道:“你的手段殘忍至極,為了延續壽命,犯下滔天罪行,屠殺百萬生靈,最後惹得群敵環伺,四面楚歌,迫不得已躲進了十方山脈。結果呢?在山脈中,你東躲西藏,終究還是躲不過歲月,最後竟動起了將兩頭妖獸一起熔鍊,透過合二為一而提升資質的念頭來苟延殘喘。”
“雪獒虎和食肉鬼妖被你熔鍊,結果因血脈相沖而死。荊棘藤和魔月妖因形態不合,導致你熔鍊失敗而死。若非我和蒼血鵬正好符合了冥冥妖獸之道,被熔鍊成功變為一直存在於傳說的大妖血鯤鵬,那我們當初要面臨的又是什麼?你為了一己私利,慘無人道,如同嗜血的暴君,見到你,何談興奮?”
“作為吾之妖獸,本不就應為吾獻祭?若吾身隕,爾等又落何下場?”對於血鯤鵬的話,紀浮世不由嗤之以鼻,袖袍一揮,一聲冷哼之下,身後便捲起了滔天血氣,如浪如潮,洶湧異常。
“執迷不悟,多說無益。即便你今日奪舍成功,待我成就祖妖之位,必殺你!”
隨即,血鯤鵬身形漸漸黯淡了下來,似是失落,似是無奈,彷彿在感慨著又要落入這等十惡不赦的殘暴妖修手中,卻又如逃不開的命劫,或許,是因為紀浮世造就了它,因此在因果迴圈之下,它就得再當紀浮世的妖獸吧!
聽到了血鯤鵬決絕無情的話語,饒是活了上萬年的紀浮世面色都不禁一黑,怒容微顯,但似乎又想起了現在的正事,才慢慢壓下了心中的怒火,打算等奪舍成功後再和血鯤鵬算賬。
呼!
紀浮世舒了一口氣,即將重生,應該大喜才是,於是,他恢復了幽幽目光,眼眸如同一口荒廢了百年的枯井,嘴角卻又露出了一抹違和的陰森笑容,道:“小娃子,為何吾感受不到你的驚慌?難道,你覺得憑藉你完整的四階神念,可以和吾殘念對抗嗎?”
“莫要想多了。即便吾是殘念,四階與五階之中更如隔著一道鴻溝,其中的差距是你無法想象的。”
待紀浮世囉囉嗦嗦的話語聲落下,蘇賢的臉龐上湧現了一抹不耐煩之色,眼眸微垂,卻是布上了一層寒光,冷笑道:“說完了嗎?”
“哦?”
聽聞蘇賢如此桀驁的語氣,紀浮世頓時覺得自己上萬年的道行遭到了一種無視和輕蔑,臉色漸漸凝固了起來,夾雜著不滿和陰寒。
“在我剛踏入妖宮的時候,就洞穿你的目的了。不過為了血鯤鵬,我也要一直裝傻下去啊!你等了上萬年才迎來重生的契機,殊不知,我也等了一個月,才終於等到你啊!”
蘇賢淡淡的話響徹在精神海上,雖平淡至極,言語間卻藏有一股鋒芒和一種不寒而慄,紀浮世那蒼老眸子竟驀然一縮,見到蘇賢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不知為何,心底竟隱隱滲著寒意,毛骨悚然。
到底是誰在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