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乃書香門第出身,非常清楚這東西和地方士紳是一個道理。
你有一萬畝地,和你有一百畝地是不一樣的。
有了一萬畝,每年的積蓄才會越多,才可以繼續兼併土地,並且每到災年,你的抗災能力越強,等一場災荒過去,到處都是餓殍,你有餘糧,才可牟取到暴利。
而你若只有百畝土地,除了一家人吃喝之外,盈餘太少,無論是抗風險能力,還是存下餘糧來購置新田的速度,都低的令人髮指,可能數十年不到,你就要家道中落,從此淪為佃戶了。
船也是一樣的道理,名下的船越多,哪怕是欠債也沒有關係,可你抗風險能力大大加強,每年的利潤豐厚,不但足以覆蓋每年的欠款,餘下的利潤,也足以讓你繼續雞生蛋、蛋生雞。
足足一個月過去,這馬愉在同年和同窗們眼裡開始變得深居簡出。
每日清早,就從客棧中外出,也變得沉默寡言,到了半夜才回。
此後,索性馬愉便搬遷至棲霞去了。
一些與他交好的讀書人,也漸漸不知他的下落。
馬愉和其他人不同,他家道中落,雖然書香門第的家道中落,和尋常百姓的家道中落是不同的。
無非是從前僕從如雲,家財萬貫,良田千頃,變成了家裡只有幾個僕從,生活開始變得稍稍有些拮据。
只是人生的跌落,反而讓馬愉對於經營自己的家業,更有一些興趣起來。
何況他本就是山東人,山東人在元朝時,曾有大量出海的經歷,他或多或少,也聽聞不少,對此也算頗有經驗。
自然,最緊要的還是這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就好像地上有金元寶,若是自己都不肯俯身去拾取,那麼就真的是罪孽了。
可馬愉的僕從馬三,此時卻是急了。
馬三臉上愁雲滿布地道:“少爺,會試將近,這個時候若是再不溫習功課,若是此番名落孫山,那可糟了。”
馬愉這時候低著頭,他正在修書。
他聽聞呂宋的寧王長史也是山東籍,此人曾也是舉人出身,論起來,自己曾在山東,拜入劉思鏡先生門下讀過兩年書,而這位長史,也曾在洪武年間入其門下學習過幾年,還算是自己的師兄。
他決定修書一封,雖然一眼下艦船還未造好,可先鋪一個路子,若是能幫忙承運一些寧王殿下的貨物,這不只對訂單有好處,最緊要的是,一旦與寧王府攀上了買賣,那麼對未來船隊的商譽,將有著極大的好處。
他斟酌著,提筆,書信之中的每一句話,都需小心斟酌。
一方面,要敘師兄弟之情,不可顯得市儈。其二又需給予某些暗示,讓對方知道自己的企圖。
這就好像是在鋼絲上跳舞一樣,要不偏不倚,兩方面任何偏過了一些,都可能引起對方的反感。
很快,書信落成。
他吹了吹墨跡,抬頭微笑道:“會試不必擔心,讀書做文章就是如此,你知道了其中訣竅,便可下筆千言,若是隻曉得死記硬背,反而難以下筆。”
馬三卻依舊很是擔憂,還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