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南擱筆,苦笑道:“莫非天命在彼,不在我等嗎?”
曾光不解地看著道:“劉都事這是什麼話?”
劉振南嘆了口氣,道:“這樣看來,這張安世,怕更要甚囂塵上了,真是無法想象。”
曾光便道:“不只如此,張安世此次親自來,說是來負荊請罪,還說要狠狠責罰上下官吏,要……”
劉振南聽罷,臉色更是慘然。
曾光輕輕皺眉道:“我覺得這事不對勁。”
“何止是不對勁……”劉振南的眉心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道:“這是要將大家往死裡逼啊。”
曾光心頭一跳,挑眉道:“何以見得?”
“你久在部堂,平日裡對內朝的事不清楚,我這都給事中,倒是經驗要出入文淵閣聯絡。”劉振南道:“你想想看,有了這麼多的銀子,交了這樣高的稅賦,曠古未有,尚且還要責罰,要負荊請罪,那麼其他人呢?其他那些……每年所徵稅賦與他相比,猶如螢火之蟲與日月爭輝的各布政使司還有府縣呢?若是有天大功勞的人,尚且還要請罪,那麼其他未力寸功者,有什麼面目……不請罪?”
“你的意思是?”
劉振南眼裡掠過了一絲厲色:“這是要讓人笑話天下的官吏啊,而這戶部……只怕也會難辭其咎。”
曾光深吸一口氣,繃著臉道:“此子太狂妄了。”
劉振南苦笑,點了點案牘上的表格,隨即道:“狂有狂的資本。”
“此事還是等夏公回來,再與他相商。”
“夏公?”劉振南又是苦笑。
曾光道:“倒是方才,張安世左一口夏公,右一口夏公……”
劉振南臉色更是鐵青,終究嘆了口氣,道:“哎……等等看吧,看看宮中會是什麼態度。”
這二人此時滿腹心事。
他們心心念念地想要挑撥離間,殊不知,對於張安世而言,他壓根沒心思去挑什麼事。
可現在,張安世隨口一句夏公,反而直接把二人幹沉默了。
心懷鬼胎的人,才會認為別人也是這般心懷鬼胎。
這心思越深沉之人,也才會認為別人一定也和自己一樣不簡單。
正因如此,一聽張安世提及夏公,便總讓曾光這般人有一種生理上的不適和反感。
曾光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他正待要離開。
卻見劉振南眼眶微紅,忙用長袖遮了遮自己的眼睛。
曾光訝異地道:“劉都事何故如此?”
劉振南悽然道:“我哀民生多艱,嘆某些人,為了政績,橫徵暴斂,強取豪奪,就為了……哎……”
曾光張了張嘴,卻最後什麼都沒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