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章江南
宋心慈昏睡的時候,一凝就將那隻荷囊又不動聲色地丟到她們床上,暗地裡觀察主僕兩人的態度,像遺玉稟報,果然宋心慈發現那隻荷囊離身後,臉色大變,一副驚慌又失魂落魄的模樣,後來在床上找到,又放回身上,別的什麼訊息並沒透漏。
這個發現好讓遺玉煩悶了兩日,私心上,她是不希望自家二哥同這樣一個精明又過於自私的女人有什麼過密的牽繫,但現在看來,這種機率是越來越大。
好在李泰這些天有意無意地提起了鎮魂丸的進度,遺玉才收回心,讓人在臥室隔間整理了一間臨時的藥房,每天調調藥水,捏捏藥丸,就沒空多想別的。
一晃又是七八日過去,坐船坐的頭暈犯難時候,總算準備要靠岸。
半下午,船是直接在揚州城西外的小彎停靠,遺玉正穿著一件自作的白大褂在樓上將新煉出來的兩種丹藥裝瓶,平霞抱著衣裳,平卉捧著梳簪在一旁,忍不住催道:
“主子,等落腳了再弄不遲,先更衣吧。”
“急什麼。”不慌不忙地塞進藥瓶,又拿早上現熬好的漿糊把標籤貼在瓶身上,提筆在一卷小冊上唰唰幾筆落下號,放進已裝有十幾只瓶子的藥匣裡,這才起身讓侍女們服侍穿戴。
此時南方流行穿半臂,就是衣裳裡面穿件緊身的窄袖,外頭套一件袖長及手肘、衣長及腰的短外衣,有對襟的,也有翻領的,還有套頭的,樣式很多。
平卉挑配穿戴很有一套,一番收拾下來,直將遺玉打扮成一朵水靈靈的南湖碧蓮,若是不開口,只當是揚州城裡哪家又新娶了窈窕佳人。
遺玉對著鏡子照照,將頭上那支垂絮同心步搖去掉,換上一支模擬的金蕊吐絲花鈿,滿意地看著鏡中人多了幾絲北地的貴氣,莊重許多。
平卉在一旁偷偷吐了舌頭,暗道別人家夫人小姐巴不得往小裡扮,只自己家主子,恨不得在臉上劃出兩道皺紋來顯長几歲。
剛剛收拾妥當,李泰便從外面進來,目光落在遺玉今日倍顯得腰身的裝扮上,緊了緊,遺玉被他瞧得也有幾分不好意思,自知半臂是顯得人身段玲巧,輕咳兩聲,指著案上匣子道:
“幾張方子我都推出來,沒什麼副效,對症我已一一寫下,你找人試藥吧。”
“嗯,”李泰走過來,欲去抱她,被她按住手臂扭腰躲過,低頭小聲道,“我讓人扶著走好了。”
李泰微微掀起了眉毛,不由分說彎腰將她夾了起來,在她驚呼聲中,接過平卉極有眼色遞上的披風把人從背後裹住,大步下船去,遺玉不敢亂動,又見後頭兩個丫鬟低頭偷笑,紅了臉,捶了捶他後背,也就乖乖伏在他肩上。
那頭宋心慈主僕兩個已經下船,就在岸上等候,望見船上有人下來,便抬頭去瞧,這會兒天色尚明,兩人眼神也沒毛病,一眼瞧見那抱著個“包袱”的男人身影,便知是唐老爺夫婦,再一眼瞧了,立刻是被李泰那張皮相晃了眼睛,直到人從她們身邊走過,還是怔怔的。
倒不是她們不濟,確是李泰這京城頭號美男子的封名不摻半點水分,還有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珠子,即便翡翠院裡日常服侍的下人,往往見到他還有些心慌肉跳的,更別提這兩個在南方多見文秀公子的小姑娘了。
宋心慈還好,回過神來,忙拉著滿臉通紅的喜鵲低頭跟上,心中更是將這對夫婦身份給猜了個遍,原只遺玉一個出色的也就罷了,現下一對璧人,怎麼看都像是書文上寫的段子。
好在未免被當地的探子瞧見,主僕兩個都覆了一層面紗在臉上,不然是要失態,她倆還算是好的,岸邊停靠有馬車,李泰抱著遺玉坐上之前,那些腳伕過客,少有不直愣愣地目送著他們上車去。
宋心慈和喜鵲被一凝領著上了另外一輛馬車,去了別處安置,按著遺玉意思,並未和他們同行,主僕兩個到現在,也知曉遺玉他們此行目的同樣是揚州,不由不暗道一聲巧了,卻不知這是好運還是壞運。
馬車上,遺玉伸手在李泰臉上比劃了一下,搖頭道,“你那面具呢,要不還是戴上吧。”
李泰搖頭,非是行走江湖,他並沒遮掩的習慣,且他們這趟行蹤還算隱蔽,揚州未必有人會接到訊息他來,隔著窗子吩咐了周仁將藥匣交給李太醫,車伕便直接駕著馬車朝城裡走,也不等候還在案邊卸貨的一干侍從。
揚州城比長安城小上一圈,六十坊市格局,不比京中那寬街敞道的氣派繁華,但勝在南方樓院搭蓋別具一格,小橋流水隨處可見的秀氣,空氣也是頂好的。
遺玉放下一層薄薄的紗窗,瞧著街邊風景,她跟著李泰,也到過西南不少地方,看坤元錄稿件中南地風貌,早就對南方水鄉心馳嚮往,如今身在其中,才能體會這座在後來爭得文人騷客無數的城市,是怎樣一番清新韻雅的氣質。
盧府座居在城東,盧老爺子的保密功夫十分到家,這麼多年過去,也沒人知曉這從商起家的一戶人,同朝中有什麼牽連,甚至同范陽盧姓也無親舊,這許就叫做大隱隱於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