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商州夜遇
趁夜,一行車馬緩緩從延興門駛出,一里外的小林子裡,早有南營禁軍五十人扮作走鏢隊伍等候在此護送,李泰五月帶兵去剿紅莊外緣分舵,雖行的事是秘事,但不排除有漏網之魚的可能,李世民此舉,一來是護李泰周全,二來,未嘗不是有監視的意思。
從魏王府帶離的二十名護衛扮作家丁模樣護隊,禁軍遠遠跟在車馬後方,或行夾道,或走樹林,並不明道與魏王府人馬同行,即便路上有人盯上他們,不細查,也只當這是兩撥人馬。
遺玉和李泰所乘馬車,走在隊伍中間,外面看著還算尋常,裡面佈置是極盡的舒適,寬敞的車廂裡乾脆就搭起了半張小床,鋪著絲麻席子,既軟和又透氣,遺玉躺在上頭,頭靠在李泰腿上,腿窩點著兩隻軟墊,她被車子前行帶的一搖一晃,一場情事消耗,睡了一個下午都沒緩過來,出門都是被李泰抱上車的。
離京後,挑的都是修過的大道,道路還算平緩,也許是離京之後人心情放鬆,遺玉在車上還算香甜地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是在一陣清亮的馬鳴中醒過來。
正開眼睛就看見頭頂一隻手握著一卷書,她扭了扭酸澀的脖子,身上還蓋著一層薄被,一蹬腿碰到車壁,想起這是在車上,便伸手去拉下那擋人視線的書卷,對上李泰安靜的目光,沙沙嗓音,半夢半醒道:
“你沒睡麼?”
“剛醒。”
遺玉這會兒腦力,也分不清楚他說真說假,早上空氣有些寒涼,她把被子拉到脖子上面,蜷起腿,側臉在他被枕的熱乎乎的腿上蹭了蹭,突然呵呵笑了兩聲,李泰也不問她突然發起什麼痴,將書放下,倒了杯茶慢慢喝著,一撩車簾,看著外面路況,道:
“外面景緻還好,你若睡足不妨起來。”
“哦,”遺玉應著聲,卻又在他腿上賴了一會兒,直到馬車外面有人攆上,詢問他們是否要停下用早點,她才不大情願地讓人去換平卉過來,服侍洗漱。
上午還有幾分涼快,吃過早點,遺玉靠在窗邊看著一路上青山綠林,才清楚地意識到他們這是已離長安,這遲來的興奮,一直維持到了晚上,入了商州地界,停在最近的小城。
坐了一天的馬車,即便佈置的再舒服,也會腰痠,在一家小酒樓門前,遺玉並沒拒絕李泰拿披風裹了她抱下馬車,府裡的下人見怪不怪。
遺玉則是想,李泰的樣貌,到了哪裡都是引人注目的焦點,她這個“瘸子”在走到一旁湊熱鬧,不是生怕人家不枉他臉上看麼。
好過了晚飯的鐘頭,樓下客人並不多,樓裡又沒點幾盞油燈,顯得昏暗,有投宿的也都急急忙忙上樓去休息,因此一行人走進來,並未引來什麼大動靜,只掌櫃的在片刻怔愣之後,就被周仁輕拍在櫃檯的“啪啪”聲引去。
阿生留在魏王府,這趟出行陪同的管事是周仁,這個年近三旬的男人,個頭稍矮,長相卻很機靈,遺玉偶爾會從平卉口中聽說他的名字,這人掌管著府中採購,經常會幫平彤平卉她們捎帶些外頭的炒貨小吃,在同李泰和遺玉說話時,總是把頭垂的低低的,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遺玉對他印象還算好。
“掌櫃的,可還有住處?要四間房,一間上等的。”周仁顯然很有外宿的經驗,一邊說話,一邊扭頭打量酒店裡的佈置,還有高高掛起來的菜牌子。
看出這群人穿戴不俗,說的又是京話,掌櫃的連忙收回目光,低頭去翻著櫃檯上厚厚捲起的竹簡,查了一通,抬頭衝周仁賠笑道:“不巧,這上房剛剛住滿,但空房是有四間,還是兩兩鄰著的,您看這?”
周仁皺眉,扭頭去向李泰請示,“爺?”
李泰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那掌櫃的一直拿眼偷瞄著李泰還有他懷裡遮的嚴實的“包裹”,不經意擦著李泰眼神,見那抹綠的不同常人的顏色,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去瞎瞧。
“那就這四間,”周仁從腰帶裡摳出棗大點兒碎銀,擱在櫃檯上頭,“把廚房借咱們用一用。”
在這銅錢橫行的時候,能見著一點銀兩也足叫人高興,那掌櫃的眼睛一亮,連聲道“好”,朝裡頭大喊一聲,“劉二,帶客人們上樓去,右兩間連房,左兩間連房,趙四,領客人上廚房去瞧瞧。”
平霞跟著府裡帶出來的廚娘拿著食材去了廚房,於通領著三個侍從拿著大包小包先上樓去鋪床,李泰抱著遺玉在一樓挑了個僻靜處放下,周仁、平霞和平卉三人緊緊跟著,一凝一華也上樓去,沒多大會兒,李太醫同孫總管也收拾好東西下馬進來,坐在李泰鄰桌。
遺玉摘下冒兜,左右打量了這間比較京中她常去的地處簡陋不知多少的小酒樓裡面,她身上這件卵青色的披風也是稀罕物,不知什麼料子,薄薄一層,又光又滑,這熱天罩在外面,並不悶得慌。
一樓除了他們一行,零零碎碎坐有四五個人,有的在喝酒吃菜,有的在閒聊,口音重,不是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