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章倒黴的人不少
長孫夕及笄禮上那群烏鴉,的確是遺玉一個不小的惡作劇,一華前夜成功地在品紅樓的酒窖裡溜達了一圈,這叫遺玉臨時起了主意,讓她混進了第二日到長孫府打秋風的大夫們當中,趁著長孫府亂成一圈時,摸了摸裡面地形,入夜又繞著人家府外牆圈兜了一趟。
烏鴉是群居鳥禽,喜遊蕩在樹林田野、亦或是高樓大廈間,入夏後,城裡也就只有廟觀寺院中棲息有這群鳥類,城中廟宇寺院多不勝數,長孫家大宅隔壁幾條街上便有兩間,對於知悉這種聰明的鳥類習性的遺玉,透過一些特別的小手段,沿途將這群鳥勾引到長孫家的院牆上,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這效果顯然比她想象中的更要好,或者該誇讚一華辦事的確是漂亮,又或者說長孫夕的確倒黴,遺玉雖沒到現場,也能想到那宴上用的香料必是太多,這才招引了這群嗅覺靈敏的小東西。
一隻兩隻烏鴉,許是會怕人,但成群結隊的烏鴉,卻是膽大包天,在這點上,它們和人類極像。
在漢時,烏鴉還是一種吉祥鳥,但唐以來,這種鳥中最聰明的種群逐漸被誤解,因為它們貪吃莊家的壞毛病,也因為它們那一身不討喜的黑色,這麼一大群烏鴉在長孫夕的及笄禮上大出了一把風頭,甚至是蓋過了那幾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們。
日後人們提起來長孫家三小姐的及笄禮,怕是望也忘不掉這群烏鴉。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往重裡說,那就是凶兆。
長孫家因為白天這群不速之客,一日都陰雲籠罩,遺玉則在當天晚上睡了個好覺,身體上的不適擋不住她的好心情,實際上,在許多事上都很大度的她,是個很愛記仇的人。
魏王府在長安城中養有一群探子,平日都由阿生管束,那是李泰的人,而他似乎並沒有讓遺玉接觸這些的意思,因此主僕兩個一走,遺玉若要聽點風聲,還得專門派人去跑腿,她倒是不在意這個,在她眼裡,男人的事同女人的事,原本就是兩回事,哪怕是一對夫妻,女人那點丟不掉的自尊也不允許她凡事都完全要仰仗李泰的鼻息。
初九,昨晚被遺玉支出去做耳報的一凝回來,品紅樓那邊還沒有什麼動靜。
遺玉不急,蛇床子散粉的效用不在這一天兩天,時間久了,那裡的常客必是能發現端倪,到時候有的鬧,雖說唐士風流,但對於一個將一夫一妻當成標準和目標的女人來說,對那群“無辜”受牽連的客人,並沒有什麼同情,左右等藥勁兒過去,對人身體並無害處,在這點上她還是有分寸的,既不能治他李恪,她也樂意給他添亂。
考慮到初八長孫府上的麻煩,這兩天到魏王府報道的大夫們,遺玉讓管事們留了名帖記了一份單子,空了兩日,約莫著長孫家的火氣是消到了一定程度,才又讓人去請了單子上的大夫出診,堵長孫家大門。
長孫無忌是比遺玉所料更要沉得住氣,這群“搗亂”的大夫雖說並不比烏鴉惹人愛,但他還是來多少送多少,一人十貫茶錢,來即送,好請走。
長安城裡的大夫郎中望風而來,即便是為了這兩頭相加二十貫的出診費和茶錢,也不勞上跑一趟,正是小雞站門翹兒,兩頭叨。
一時間,有本事的沒本事的都自動送上門,如此又是三天過去,勢頭有增無減,不光是大夫,遊方的郎中,會診的僧道,遺玉讓平卉拿了一張問單把關,只要是有點本事的,能答上兩三個題目,一個都不放過。
五月十三,腿傷養了一個月,傷口裡外基本上是癒合了,又改了一回方子,減去幾味刺激性過大的藥材,遺玉早上正在換藥時候,前院劉念歲捎了信過來。
“王妃,高尚書府上的大公子昨日在南林同人遊獵,被誤射了一箭,是否按例送藥材過去?”劉念歲站在門口,略弓著腰背對著屋裡頭道。
“誤射?”遺玉撩起眉頭,將手中絞紗的剪子遞給平彤,“什麼人射的,傷的重嗎?”
京中好騎愛射者廣,遊獵誤射的事不是沒有,甚至還有倒黴死人的,所以貴族遊獵,多是喜歡帶上一群隨從,一來是為排場,二來是為擋險,高子健這金貴的少爺能被誤射,這機率還真是小。
“是高家的堂少爺高德安誤射,據說是正中了腰背,人是給抬回去的,昨日高府亂了一宿。”
“擱上兩日,後天再以王爺名義送些補身的藥材過去。”聽說是高家自己人誤手,遺玉按下心頭冒起的那點古怪,吩咐道。
“是,”劉念歲在門口立了會兒,並不急走,猶豫道,“這幾日請來的大夫,是已過百,府中支出乃有千貫,敢請王妃示下,還要得個幾日?”
一人十貫錢,百人便是千貫,這已超出王府半月支 出,遺玉還沒表示,知情的平彤便出聲:
“劉總管放心,這錢兩事後我主子自會添補上,你只管繼續接待便是。”
“姑娘誤會了,”劉念歲隔著帷簾聽出是遺玉身邊大侍女聲音,趕忙道,“小的並沒這個意思,王爺走前是有特別交待,府上事務概聽王妃安排,若叫王妃添補,王爺回來定不會輕饒小的,府中賬務由盧管事掌手,王妃自知咱們府裡底子,小的說句不當講的,府裡可不差錢兩,耗得起。”
“那您是何意?”平彤看著遺玉臉色,問道。
“小的是想說,這長安城裡,醫者有數,若要繼續請醫下去,時間長了難免醫者不繼,不若讓人再將榜文加抄,到城南城西偏處再行張貼,附近縣鎮,也可派人前去布事,好叫人行來、醫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