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人來了。”
聞言,盧智伸手在遺玉頭頂上拍了拍,指了指軟榻緊挨著的牆側,同外面客廳相隔的兩扇窗子,道:“你就在這裡看著。”
意識到這是要她聽牆角,遺玉沒來及表示出什麼反對意見,他便走到桌邊吹熄了兩根蠟燭,屋子裡瞬間暗了下來,只留軟榻邊上一隻側燃的火爐裡透出些光亮,從足足點上六盞紗燈的客廳朝裡看,並無異樣。
盧智將屋門帶上,放下簾子,同東伯交待後,在屋內唯一的一張躺椅上坐下,倒了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端著在手中,一臉平靜地看著廳門外。
遺玉推開被子,跪坐在軟榻上,轉身趴在視窗,拿手指在糊窗的油紙上戳了個洞,一眼便將亮堂堂的客廳盡收眼底,這讓昨天才“偷窺”過韓厲和盧氏談話的她,心中多少有些彆扭。
盧智這是要見誰,其實並不難猜,眼下京城裡,同他們兄妹同時有關,又需要這樣偷偷摸摸見面的,不過兩人,李泰和房喬。
李泰五感敏銳,這隔壁屋裡藏個人,怎麼會察覺不出來,盧智不會做這等傻事,那幾乎可以肯定,他要見的人是房喬了,但就是這八九不離十的猜測,卻讓她很是不解。
不是她的錯覺,從一開始,盧智就在避免著同房喬私下接觸,不管是在龍泉鎮那次也好,還是在房府探病也好,都是在“被動”的情況下,才同房喬私下一見的。然而,盧智在這個時候,突然私下約見房喬,是想幹什麼?
就在遺玉分析著盧智約見房喬的可能性時,門外傳來一陣混雜在一起的腳步聲,她連忙貼近窗子,眼珠子一轉,待看見一前一後走進屋裡的人時,卻是微微一愣,隨即緊緊皺起眉來。
怎麼竟還來了兩個!?
就在遺玉因盧智此舉倍感擔憂之時,從這臥房的屏風後,卻閃出了一道人影,輕輕朝著她所在的窗下走來,淺色的衣衫在火爐微光的映襯下,很是顯眼。
遺玉正在觀察盧智的神色,忽覺頸側汗毛一豎,扭頭便對上一張黑白交錯的精緻面具,嚇了一跳的她,未能驚叫出聲,便被對方伸手捂住了嘴,耳邊傳來低緩輕飄的嗓音:
“噓,別叫,是你大哥讓我來的。”
房喬帶著麗娘踏進屋裡,一眼看清楚坐在椅子品茶的盧智,神態一肅,由著東伯在他身後將客廳的大門闔上。
“還真是準時啊,房大人。”盧智抬眼,似笑非笑的臉上並沒什麼敵意,看著竟像同普通朋友敘舊一般。
“找我過來,是有什麼事要說嗎?”吃一塹長一智,房喬如今可沒了一開始那盲目想要親近幾個孩子的想法,而是多少有些防備起來。傍晚收到的火漆信箋,他入夜才拆開來看,上面雖只是用陌生的字跡邀請他到歸義坊去,可從信中的隻字片語裡,他還是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因此一進屋見著盧智,才並沒多驚訝。
麗孃的反應,就更直截了當了,許是知道自己不招盧智待見,她從一進屋起,便低著頭緊挨著房喬背後站著,饒是一屋燈光,也看不清她半點面色。
“當然是有事,”盧智眉眼微挑,端著茶杯的左手擱在蹺起的膝上,道,“你不覺得,經過這麼多事,咱們父子二人有必要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聽聞他話中“父子”兩個字眼,房喬稍感驚訝,環掃了一圈並沒任何多餘座椅的客廳,扯了下嘴角,故作輕鬆地道:“可這屋裡卻沒有別的坐處。”
盧智亦笑,“那便有勞你站著了。”
只進門這麼一記下馬威,邊讓心中尚懷有一絲奢望的房喬,在苦悶的同時也將那絲奢望放在了一旁,冷靜了不少,好歹兩人總算有了次私下交流的機會,總好過以前他想方設法也不能單獨見他一面,要來的好。
這麼想著,房喬便朝前走了幾步,在距離盧智丈距時停下,麗娘腳步遲疑後並未跟上。
“如此甚好,我也正想和你談談,”他儘量讓自己的神態看起來誠懇一些,“你我父子間,誤會太多,才會造成眼下的局面,你可願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