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人在銀霄的猛烈攻勢下很快便招架不住。秘宅前後的闖入者已經被屠盡,加上正主已經醒來,無心戀戰的他只想著速速退去。
似是在報復他先前對它的虐行,在寬敞的院中行動靈活的銀霄,並不急著取他性命,而是不斷在他身上製造出大大小小的傷口,在他每每縱身欲要逃走之時,又猛然從空中俯衝將他撞倒在地,似是在玩弄一隻紅色的大老鼠般。
天色漸露熹微,血色瀰漫的小樓外只餘這一人一鳥還在爭鬥,小樓東屋門內外橫成著數條屍體,趙和半死不活地靠在門扉邊。
北窗下的羅漢床上,髮髻散亂的纖細少女,姿態親密地背靠在身後黑髮披散的男子胸前,略顯蒼白的小臉被一雙大手遮擋了大半,及地的鵝黃色裙襬上綻放著大片的深紅。
李泰感覺到懷中少女的放鬆,聽到她淺淺又均勻的呼吸聲後,才將遮在她眼前的雙手放下,臂彎圈過她的雙肩,緩緩下移,滑至那纖細的腰間時。半染血紅的修長的十指交錯在一起,緩緩收緊雙臂,線條迷人的下巴輕輕貼在她的頭頂,呼吸之間,從滿屋的腥甜之中,嗅到一股淡淡的溫暖氣息。
那對靜靜地望著門外的碧綠色眼眸中,閃動著比以往復雜許多的情緒,因為替懷中少女擋去一劍,毀去他大半的計劃,可他卻並沒有覺得懊悔,甚至對銀霄下令,讓它去殺赤煉君這樣的活口。
為何他做出這種明顯不理智的決定,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許是因為少女跌跌撞撞被趙和推進房間後隱約的哭泣聲,許是因為她在床邊堅定地說出那句留下的話,許是因為她急中生智哄騙對方停手後,那猛然朝她射來的軟劍,讓他在一瞬間對赤煉君動了殺意......
他何時變得如此在乎起一條人命來?甚至不惜破壞了他籌謀近年的計劃...
就在院中的紅袍人赤煉君已經被銀霄玩弄的剩不了幾口氣時,自始至終隱藏在暗處的人影現出身形,立在牆角的陰影處,恭聲道:“主子,赤煉君此人留著還有用。”
李泰圈著遺玉的雙手沒有鬆開,緊扣在她腰間的十指輕輕彈動,一語不發。
一聲撕心的痛呼聲響起,片刻之後,渾身白羽染紅的銀霄搖晃著身體走進屋中,在床前立好後。仰頭輕“喲”了一聲,似是在邀功一般。
被李泰帶著些凌厲的眼神掃過去,乖乖地閉上利喙,埋頭在脖頸下整理著羽毛。
角落中的人無聲一嘆後,問道:“主子,可是要回王府?”
李泰沉默片刻,“不,把這裡收拾下。”
語畢之後,他一手掀開蓋在腿上的絲被,身體側傾,右臂探入遺玉的腿彎,將沉睡中的少女橫抱入懷中,從床邊站起身,裸著雙足一步步走近屋外熹微的晨光中。
***
遺玉是在被一片溫暖的包圍中醒來的,張開猶帶血絲的雙眼,眼前淡淡的霧氣讓她恍惚了片刻,耳邊是隱隱的水流聲。
“小姐,您醒了?”守在浴桶兩側伺候的清秀丫鬟一人正拿乾布巾擦拭著遺玉溼潤的長髮,另一個則是手持水瓢,小心調整著浴桶中水溫,見到她睜開雙眼。一齊出聲道。
遺玉低頭看著深及鎖骨處、灑滿花瓣的水面,這才發現自己正泡在浴桶裡,扭頭來回看了剛剛出聲的兩名丫鬟,隨即驚訝地半張開小嘴,喚道:
“平彤、平卉?”
“是,是奴婢們。”這對丫鬟在杏園時曾經伺候過受傷的遺玉,又在魏王府再見過一次,算是她熟悉的人了。
雖然見著熟人,遺玉也只是勉強對她們笑笑,已經清醒過來的她,昨夜的種種回憶一下子重新充斥入腦海,那是一片血紅色的記憶,每一幅畫面、每一個片段,都讓她感到胸悶,疑惑、怒氣和委屈來回在她沾染著溼氣的雙眼中醞釀。
她從水面伸出一隻溼漉漉的手臂,沾著些許花瓣的白嫩小手捂在雙眼上,低聲問道:“什麼時辰了。”
“將近午時,小姐您餓了嗎,奴婢伺候您出浴。”
原來她一覺昏睡了幾個時辰,“嗯。”
許是因為泡的有些久,遺玉從水中站起時候還有些頭暈,待到換上乾淨的中衣被扶著躺到床上後,只喝了杯溫茶,半點也不想吃東西。
“我再睡會兒,你們先出去吧。”遺玉自己扯了扯被子,翻身對著床裡一側,沒有問她們怎麼會出現在秘宅中。
平彤和平卉面面相覷之後,只能將手上的瓷盅連同茶點擱在床邊的案几上,然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將門掩好。
待她們出去後,遺玉裹在被子中的身體才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伴隨著細微且壓抑的哽咽聲。
平彤和平卉走到小樓外,看見立在幾步外窗下的藍衣背影,躬身走上前去,平彤輕聲稟報道:“殿下,小姐已經休息下了,似是不餓,沒有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