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無力的蠕動幾下,我終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隔了好半天,我再次嘗試開口,脫口而出的是:“姨媽,能給我倒杯水嗎?”
水拿來之後,我哆哆嗦嗦的一口氣喝掉,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話題。我躺在床上看著棚頂,姨媽坐在沙發椅上漸漸睡著了。
屋子裡只點著床頭燈,角落的位置照不到光,看上去都是黑漆漆的。黃家赫那天給我帶來的營養品堆在那兒,包裝紙都已經被扭皺。
黃家赫買的這些……都是老年人吃的吧?
儘量輕手輕腳的從床上下來,看著紅紅綠綠的袋子,我竟然覺得有一絲想笑。
在高中之前,黃家赫跟我一樣,都屬於那種圓滾滾的身材。小時候我倆走在街上,像極了海報裡白胖白胖的童男童女。
對於黃家赫最深刻的記憶,就是小學三年級的夏天。當時身材胖的離譜,家裡同時在給我倆控制體重。每天別說是糖了,連飯都少的可憐。
別人家的孩子吃飯,父母經常是要想辦法勸著多吃點。而到了我和黃家赫家,爸媽總是淚眼婆娑的收起碗筷,說:“孩子,你少吃點吧!”
我的性格跟身材一樣,傻乎乎的。身材形象是好是壞,我一點都不介意。但我爸媽是真的下了狠心,說什麼也不給我零用錢和零食。每天上學出去玩,我都沒精打采的。黃家赫看我可憐,變著法的尋吃的給我。
“諾諾,你吃,大白兔。”三年級的黃家赫門牙發豁,笑起來直漏風:“我考了全年級第一,班任獎勵我的。”
黃家赫對我好,我已經習慣了。我不會考慮他為了這袋糖用功學習了多久,我不會去想在節食的他是不是也想吃,甚至我都不會深究黃家赫為什麼要這麼哄著我。
一切自然而然又理所應當,我自己一個人吃完了一袋大白兔。臨走之前我不忘囑咐黃家赫:“有糖的時候再叫我來吃。”
可因為吃太多的糖,我的牙活活疼了一週。
那是我吃過最甜的糖,現在想想,記憶裡似乎都攜帶著奶味的香氣。獨一無二的甜,滾燙了所有潮溼陰涼的記憶。
我摸摸那些紅紅綠綠的營養品袋子,不禁去想,或許我跟盧生一樣,我們都是自私的。所以,也只配接受慘烈而又荒誕的命運。
姨媽說黃家赫一早會來,他差不多剛到五點就到了。來了之後他沒有進屋,而是先做好早飯才來敲門。看我坐在椅子上愣神,黃家赫撐出笑容,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諾諾,我做了早飯,你來吃點吧!”
不忍直視黃家赫帶著傷口的唇角,強烈的愧疚自責讓我呼吸都變的困難。那天的糾纏中,黃家赫還是被我灌了些消毒水漱口。他嘴角的傷疤本來不大,被我一折騰反倒是感染了。上面結痂的位置隨他的口型不斷晃動,我心裡又是一緊。
我敷衍著推開他:“我等下再吃。”
黃家赫不但沒有走,他反而坐在了我旁邊的椅子上。這三天我沒有說話,黃家赫的日子估計也不好過。他的眼眶發青,憔悴的臉像是裹上一層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