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臥室的床上,熟睡中的女人似乎很不舒服地緊緊攥著被子,纖秀的眉毛也皺成了一團。
彷彿是夢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她不安地微微扭動著身軀,用力地想要掙脫什麼,同時秀美的睡容上露出了極為痛苦的表情。
睡在她身側的男人睜開眼睛,心疼地轉過身,伸出手去安撫女人,他寬厚的大掌緩慢而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同時握住她放在杯子外的一隻小手,將它放到自己的懷中暖著。
因為他的撫摸,她那可怕的噩夢漸漸地被驅走了。她慢慢地平復下來,急促的呼吸也終於變得均勻。
這一晚唐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反覆地做噩夢,成烈一向在睡夢中也十分警醒,往往她稍微一有聲響,他馬上就醒來了。
就這樣,不停地醒來安撫她,即便是鐵打的人也難免會感到疲倦,重複了四五次這樣的過程之後,天邊漸漸浮現魚肚白的時候,成烈也有了睏意。
他陷入了短暫的深層次睡眠,而這時,他身邊的女人卻猛地睜開了眼睛。
頭很痛,渾身都很難受,她記得自己這一晚在反覆地經受噩夢的折磨,也隱隱約約地知道成烈一直在安撫她。
望著身側熟睡中仍然牽著她的手,她心裡微微一疼,反手握住他的手,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也許是因為謝玲瓏的那些話吧,她心裡時常地感到極度的不安。而且生著病的她什麼也做不了,連出門都必須有成烈,她明白自己為成烈的生活帶來了莫大的不便,儘管成烈什麼都不說,她卻在心裡無法停止自責。
這一晚週而復始的噩夢中,她又一次夢到了離別。
有人在向她告別,那人是誰她記不清了,只覺得夢裡感到一股窒息般的痛楚。
然而人生卻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離別,生離或是死別,究竟哪個更痛苦呢。
雖說人離開任何人都能夠活下去,不至於立馬死去,但是,生不如死地活著,會不會比死更難受。
她真的懼怕離別。
心臟再一次隱隱作痛,身上尚未痊癒的傷口也泛著難以剋制的疼,它們一點一滴地侵蝕著她,如同黑色的潮水,將要淹沒堪堪露出海面的礁石。
那種溺水般的窒息感又來了……唐笑一忍再忍,不想因為自己而再一次吵醒成烈,可是,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因為痛意而止不住微微地顫抖起來。
她緊緊咬著自己的唇瓣,讓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用最輕微的動作從成烈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成烈並沒有醒來。這讓她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閉上眼試圖讓自己遺忘那如影隨形的痛楚,然而無濟於事,她用手緊緊地摁住自己的胸口,同時咬緊牙關,努力地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沒有用……
即便時閉上眼睛,她仍然能夠看到無數的歡迎,像一個個巨大的黑色的惡魔,它們向她俯衝而來,將要啃噬掉她所有的血肉。
她嚐到嘴裡微微的鐵鏽味兒,為什麼?難道她將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麼?唐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立刻感到那股鐵鏽味兒變得更加濃重了。
這味道讓她難受極了,胃部一陣陣聳動,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起連胃部也變得這麼脆弱,連一點點血腥味都無法忍受。
她決定喝一點水來沖掉嘴裡的血腥味,可是,她很快意識到即便是喝水,對她來說也沒有那麼輕鬆。
如果是一個正常人,夜裡起來喝水,無非是下床,倒水,喝水,這幾個步驟而已。
但對唐笑來說,如何挪動自己沉重的不自由的身軀,同時不讓好不容易睡熟的成烈發覺,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她側頭看了看他平躺在床上的英俊而安寧的睡顏,那張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倦——是她讓他受累了,現在,她不能夠再一次吵醒他,她應該做的,是不要總是使自己成為一個累贅。
於是,她忍著渾身上下的痛楚,艱難地從床上直起腰,坐了起來。即便是這樣的動作,她也費了很大的力氣,動作也極其的緩慢,讓她想起了成烈曾陪她看過的一部名叫《瘋狂動物城》的動畫中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