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箭樓上那數名關隴方面的高階將領而言,他們真是很不得中山王元英突然之間莫名的惡疾突發暴斃而亡,他們真的不想和這種變態的白骨軍戰鬥。
那支騎軍消失了。
火焰後方,被法陣絞殺的輕鎧軍和重鎧軍的後方,跌坐在地的蕭東煌有些孤單。
他所在的位置似乎比起楊癲更加危險,他的身周也並沒有很多修行者圍繞,距離他最近的關隴軍士只有十數丈的距離,而他後方的白骨軍卻距離他至少還有數十丈的距離,他此時自己也幾乎沒有什麼戰鬥能力,恐怕附近的關隴那些箭師的一次齊射,都有可能將他殺死。
“哈哈哈哈!”
然而就在此時,這名跌坐在地上的白骨軍將領,這名北魏軍方碩果僅存的大陣師卻反而笑了起來。
戰場上充滿了他的狂笑聲。
“你們可以想想,這場大戰之後,關隴的大地上要豎起多少人棍。”
在這樣的笑聲裡,附近有寥寥的十餘道箭矢墜落,然而這些箭矢都墜落在他的身周,都沒有任何一支箭矢真正的落在他的身上,距離他最近的那些關隴軍士也沒有呼嘯著衝上來。
因為他們都很恐懼。
軍隊之中的箭師遠比尋常的步軍和騎軍要優秀,但即便是這些箭師都因為太過恐懼而無法正常的施射,更不用說附近的這些步軍。
白骨軍的惡名南朝的所有軍隊都很清楚,尤其是蕭東煌和他的數名部將統御的白骨軍,更是殘忍和變態,會將殺死的敵軍用武器刺穿,直立起來,就像是一根根豎立的棍子一樣,在風吹雨打和曝曬之下腐爛。在過往數年的戰爭裡,這樣的殘忍和恐懼都由南朝的軍隊來承受,而此時落在他們身上時,他們也恐懼得無法承受。
此時不宜多想。
然而在這樣的狂笑聲裡,他們卻忍不住想到,在以往,生怕太過天怒人怨甚至引起諸多瘟疫的可能,北魏皇帝一向對蕭東煌有所約束,也只有可能在南朝的一些關鍵性戰場上,他或許才會對蕭東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身在洛陽的皇帝無法第一時間知道最深入前線的將領和軍隊的動作,但現在不同,這是整個北魏和包括北魏皇室的怒火全部傾瀉在關隴大地上。
只要這場戰爭以關隴軍的失敗告終,哪怕蕭東煌戰死了,恐怕白骨軍只要有一名將領活著,關隴大地的諸多城邦之中,便不知道會真的豎起多少他所說的人棍。
若是說先前楊癲的率先衝陣,一舉擊殺對方強大的一名可以操控雷電的修行者和實力甚至在蕭東煌之上的大陣師時,他和他身邊那些的修行者發出的不屑嗤笑已經讓關隴大軍的前沿和中軍出現了一絲鬆動,那現在蕭東煌這支騎軍的赴死和他的狂笑聲,便徹底讓關隴大軍的整個前端出現了恐慌的情緒,開始出現了潰敗的跡象。
各路邊軍和來自洛陽的軍隊依舊在悍不畏死的和自己周圍的關隴軍隊廝殺,但即便是這些殺到紅了眼的軍士,也開始感覺到異樣的氣氛,感覺到周圍那些敵人似乎有些畏縮起來,驟然感覺自己周圍的死亡威脅和壓力輕了些。
若是沒有意外,此時便直接就是這場戰爭的轉折點。
箭樓上的那幾名關隴的高階將領無比清楚這點,他們面色蒼白的看向敵方大軍的縱深處,想要看到先前那幾名消失的修行者突然將中山王元英找出來,然後在這種時候殺死,逆轉局勢。
……
中山王元英沉默的等待著。
哪怕他聽得見蕭東煌此時的笑聲,也感覺得出大軍絞殺的前沿的那些變化,但他裹在毯子裡的身姿沒有什麼變化,就連他臉上的神色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楊癲、蕭東煌這些人統領的白骨軍可怕,但原因在於,賜予他們這樣的權力的他,也是同一類人。
否則在對南朝的那場戰爭裡,他不會冒險從党項和吐谷渾的邊地繞路過去,孤軍深入南朝。
他的身周沒有任何的變化發生。
在他左側數里之外,數個用於傳訊的狼煙堆側,突然有一團黑色的輕煙燃起。
沒有任何的徵兆,一名身體略微佝僂的老人出現在這團輕煙的消失之處。
他就像是鬼魅一般出現,但他身上穿著的,卻只是那種最普通的商鋪掌櫃才會穿著的衣衫,以至於他不像是自己到來,反而就像是被鬼魅一瞬間從別處的市集之中挪移而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