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在北魏邊境的一條小河邊。
在去年的冬裡,北魏和南朝的邊軍在這條小河的周遭發生了十餘次戰鬥,最終北魏這裡的一處要塞被攻克,在不久之後,因為南朝軍隊的繼續深入,軍隊佈防的轉換,這一片區域卻沒有南朝軍隊駐紮,實際控制權反而又回到了北魏的手中。
在魔宗離開北魏之後,大量的邊軍叛逃,北魏也根本不存在攻克丟失的領地的可能,這種地方的實際控制權雖然回到北魏的手中,但也絕對不可能再重建要塞,再過來屯兵。
由於大量軍隊的叛逃,哪怕是原先一些根本沒有被南朝邊軍進攻過的要塞此時也已經沒有軍隊駐守,從此地往北兩百里,其中有五個要塞都已經空空蕩蕩,在夜色裡就如同廢棄的巨大墓冢。
不只是整個北魏邊境死氣沉沉,整個洛陽,整個北魏,也都纏繞在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似乎真實存在,壓在每個北魏人心頭的暮氣。
臨河邊一座殘破,看似很快就要倒塌的角樓裡,坐著兩名道士打扮的修行者。
兩名道士打扮的修行者都是四十餘歲面相的中年男子,一名左手臂彎裡擱著一柄拂塵,另外一名雙手空空,只是腰間掛著一個紫金色的葫蘆。
這兩名修行者都是北魏烏衣司的供奉。
北魏的烏衣司歸北魏皇宮直接管束,它的職能原本是清查洛陽所有的修行者,以防強大的修行者進入洛陽而不知的情形出現,與此同時也監管各權貴門閥門下的所有修行者。
只是在元燕離開洛陽之後,烏衣司的職權已經進一步擴大,許多南朝方面傳遞回來的情報,他們也會協助接應和傳遞。
這兩名烏衣司的修行者原本也是南朝人,在北魏,有許多像他們一樣的南朝道宗修行者無法再南朝立足,之後不得不逃到北魏,在北魏反而被重用。
雖然此時北魏籠罩在沉沉的暮氣之中,怎麼都讓人覺得前途不明,但這兩名烏衣司的修行者卻從未生出過一絲重歸南朝的心思。
明月照歸途,明亮的月光總是很容易讓人記起回家的路,但這兩名烏衣司的修行者在南朝早已無家,相反,他們在洛陽都有了家業。
所以此時月光灑落在他們所在的這座角樓裡時,他們想起的,是在洛陽的家。
月還未上中天,按理而言,若不被烏雲遮蔽,月光會越來越明亮。
但就在此時,這兩名烏衣司的修行者突然覺得天黑了下來。
沒有烏雲。
只是在小河靠南那頭的小道上,出現了一名和他們年紀似乎差不多的中年男子。
這名男子身上的氣息平靜,就連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這兩名烏衣司的修行者都甚至沒有覺得這名中年男子有什麼異處。
只是當他們的目光落在這名中年男子的身上時,他們只覺得好像自己的感知都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牽引了過去,以至於他們瞬間可以肯定,對方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存在。
這人是誰?
是誰能夠身上的氣息如此平靜,但給他們如此根本不在一個層面,甚至吞噬這一方天地所有一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