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不珍惜生命。
她決意要來,但越是接近這城,她的腦海之中自然也會響起很多不同的聲音,但直到此時,她聽到林意的聲音,一切令她不愉快的聲音也頃刻消失。
她此時也真正的滿心歡喜,十分滿足。
“有些話我從未說過。”
她對著身後那名持傘襠箭的青衫修行者說道:“在我家那麼多長輩之中,我最欣賞和敬佩的是我二伯。我二伯死時,我才九歲。他送回家時,我去見他最後一面,那時我尚且不懂事,看他身上諸多傷口,但又看他只是看我微笑,我便不能理解的問他,傷得這麼重,不痛嗎,怎麼還笑得出來?我二伯便回答我,傷不要緊,因為他快死了,死了就會不痛了。我就更不理解,我問他,死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嗎,不是應該更傷心嗎。我二伯便告訴我,人終有一死,但有些人死的時候不開心,害怕,但有些人死的時候會開心。而人的一生,長短無所謂,關鍵在於,死的時候,能不能心情平靜喜樂。”
“我後來長大,漸漸明白了我二伯臨終前對我說的那些話。他當年也是守城而戰死,但他的死,不只換取了很多他在意的人的生,而且所獲的尊敬和信任,還讓我陳家從此屹立在南朝之巔。”
陳寶菀的笑容淡了些,她頓了頓,認真的說道:“但也直到此時,我才知道,為什麼有些時候,即便是戰死,都會很高興,因為有些事情,是真的自己想要做的,若是不做,恐怕想起來就會後悔,就會不快樂。我若是死在這裡,你若是能活著出去,你把我這些話告訴我哥,我想他不需要為我傷心,而且我想讓他知道,我始終覺得,一個人便應該按照自己的意願和喜歡而活著,我希望他也能多做他喜歡的事情,希望他為自己多活一點,而不要太過在意陳家的利益。”
這名持傘的青衫修行者緩緩的點了點頭,他沒有說我不會離開之類的話語,而是認真道:“在力盡之前,若是我能離開,我會盡可能離開,我會將你的話帶給你哥。”
……
戴著奇特鳥盔的魔宗部眾看著那兩名出陣而來的南朝年輕修行者,他的眼睛之中的異彩越來越濃烈。
能夠稱為魔宗部眾的人已經越來越少,所以任何的魔宗部眾,都是魔宗大人真正的心腹。
這名魔宗部眾很清楚陳家軍師為什麼會在這座城裡,所以看著王平央身後的那名醫官,他並沒有用多少的時間,便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這麼巧?”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要殺死這兩人…這兩人對魔宗大人十分重要,就算我死了,都不能讓這兩人死,也不能讓這兩人逃離此處,務必擒之。”
他對著身側一名白骨軍的將領說道。
他臉上笑著,然而語氣卻是森寒到了極點,如同北魏漠地那種割骨的寒風。
在下一剎那,他想到了什麼,他的目光越過王平央和王顯瑞,落在那頂營帳之上,“那頂營帳裡的人,也不要去碰,也一定要活口。這些人…比我的命重要,而且比你們楊癲將軍的命都重要。”
他身旁這名白骨軍將領震駭的轉頭看向他,這名白骨軍將領自然不明白他此時的意思,然而他很清楚這幾句話的分量。
“放他們過來。”
這名魔宗部眾深吸了一口氣,他對著這名還沒有來得及傳令的白骨軍將領說道。
此時殺聲陣陣,江濤拍案,無數水聲轟鳴,但是落在他耳中,卻似乎都只變成了一個聲音,變成一個上天對魔宗大人的祝福聲。
他感慨而真誠的笑了起來。
這不是靈荒時代,這應該是上蒼賜予魔宗大人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