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的裡屋,陳設同樣的素淨。清一色的湖色帳幔;東次間臨窗有小炕,炕上擺放的炕幾、被褥、引枕,也是素色;窗臺上也擺了兩隻花瓶,同樣的插了枯枝……
這讓姜夫人心裡大怒。
姜昕是病了,這些丫鬟們居然任由她這般胡鬧。
平日裡她好紅的,喜歡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姜夫人也由著她。如今病成這樣。這般不吉利,還弄這些……
姜夫人心裡憋著火,又不能當著顧瑾之和秦申四教訓女兒和女兒的丫鬟。
她面上依舊笑著,問前來行禮的丫鬟:姑娘醒了嗎?
丫鬟忙點頭。親自幫忙打起帳幔。
帳子裡的床上,月白色的被單、診金,裹著一個蒼白的人兒。她滿臉膿瘡,臉有點變形了。甚至恐怖;頭髮稀稀疏疏的,斜落在枕蓆之間。
見女兒這樣。姜夫人的心又揪了起來。
姜昕的那些怪癖,頓時就丟到了腦後,滿心滿眼都只有女兒。
她坐到了女兒的床前,低聲喊了聲闔眼打盹的女兒:昕姐兒,大夫來瞧你了……
姜昕慢慢睜開眼。
眼睛很大,卻空洞,眼神無精打采的。
她已經看不清了,眼前的人對於她,都只是個模糊的影子。孃親的聲音,她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她低低喊了聲娘,道:是秦太醫來了嗎?
她這個樣子,家裡應該是寧願她死了,也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萬一被人看到,她也不想多活了。
是,秦太醫,還有顧家的七小姐。姜夫人道,你知道顧家的七小姐嗎?
姜昕想了想,問道:可是那個治好了宜延侯中風的顧家小姐?
正是。姜夫人笑著道。
姜昕微微咧嘴,露出一個似哭的微笑:我知道她……她很了不起,醫學好,祖母來信也說過,在延陵府她也治好過祖母。延陵鄉下還給她立了生祠。
她的語氣裡,既羨慕又驚訝,甚至想努力睜開眼,看清楚顧瑾之的樣子。
結果,也只是徒勞。
生病讓她的眼睛上蒙了層白紗。
這層白紗,越來越重了。她如今連貼在臉上的人都看不清了。
我聽了顧小姐的事,最是佩服她。姜昕聲音弱弱的,那長滿膿瘡、眉毛掉光的臉上,浮動了幾縷笑容,能看看她長什麼樣子就好了。只可惜,以後怕是看不見了。
姜夫人眼底頓時就浮動了水光。
顧瑾之上前,叫了聲二小姐。
不必如此悲觀。顧瑾之道,這世間百病,都有個起因。既有起因,就是對症的藥。只是二小姐的病因,可能潛伏較深。我替你把脈,看看脈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