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煉心裡美了一下,只聽許碧問道:“大爺可好?”便連忙把心思收起來,規規矩矩地道:“大奶奶放心,我和五煉在營裡一步不離地跟著大爺的。”
知雨撇撇嘴道:“你們兩個粗心大意的,哪能照顧得周到……”
許碧嘆道:“軍營之中,有人伺候已經很好了。我說的也不是這個。”
九煉見話繞不過去,只得抓抓頭道:“小的不敢瞞大奶奶,大爺是受了幾次傷,不過都是皮肉之傷,並不要緊的。”
他指天誓日,許碧雖然有些失望,卻也忍不住笑了:“罷了,我自然是信你的。”沈雲殊能領軍出征,自然不會是身負重傷。武將徵戰,豈有不受傷的,只要不是重傷,便是大幸了。
九煉見許碧笑了,才鬆了口氣,小聲道:“大爺這回,其實也是有意為之。雖說獻俘是個障眼法兒,但等這仗打完,大爺也不會立刻回京領功。大爺叫我回來跟大奶奶先把這話說明白了——大爺說,功高便忌震主。”
許碧默然,知雨已經駭了一跳道:“咱們家……現在就……”
九煉忙道:“現在也不至於。可大爺說了,防患於未然,何況這朝堂上盯著咱們家的大有人在,從前有袁家,如今袁家沒人,怕是有人巴不得把咱家抬得高高的,好叫皇上瞧著紮眼呢。雖說皇上對大爺信任,可畢竟有這一回的事——大爺說,不能等到咱家到了高處下不來的時候,才知道要收斂……”
他把聲音又壓低些,道:“尤其這會兒,中宮空懸呢……”
許碧點了點頭。
皇後過逝已有百日,民間已脫孝去白,亦不再禁婚嫁鼓樂。可皇宮之中,到此時哀悼之色仍未去呢。
確切點兒說,是皇帝的哀悼之心未去。交泰殿裡仍是一片素白不說,就是他本人,衣裳也仍是素色,大紅的常服都不再穿了。
因有他示範在前,宮中妃嬪們也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宮人們更是一片青綠,連點色彩鮮豔的絨花頭繩之類都不敢紮。眼看著就要到年下,宮裡頭卻是半點喜氣都沒有。
朝堂上倒是有幾個禦史,在皇後七七之後就上表提出立後之事,卻被皇帝罵了回去。說西北戰事未平,宮裡太後臥病,這些禦史不想著為君分憂,卻只知在後宮事上打轉雲雲。罵得兩個禦史不敢吭聲,再也沒人敢提這事兒了。
不過,隨著西北大捷,立後之事是早晚會再提起的,畢竟中宮無主也不相宜。但只要說到立後,就必然再生波瀾,尤其是沈家,因有梅許兩家姻親,是再逃不過的。
雖說都是姻親,但到底許家近些,承恩侯府還隔了一層。再者當日皇長子獲救,皇次子卻未能倖免,已經教有些人流言紛紛了。這個時候沈雲殊把獻捷的風頭讓給別人,瞧著是少了些風光,卻避開了風波。
“且後頭若是贏了,那才是大勝呢。”九煉笑嘻嘻地道,“大爺可是說了,必要給大奶奶掙個一品誥命回來才行呢。”
許碧不禁一笑:“只要他凱旋而歸,什麼一品二品的,隨便得一個也就罷了。”
知雨也湊趣笑道:“瞧大奶奶說得輕易。也就是咱們大爺有能耐,換了誰家的太太奶奶們敢這般大口氣的。”
幾人正說著話,忽聽外頭又有些亂,片刻後琉璃拉了臉進來:“大奶奶,宮裡頭袁昭儀沒了……”好生晦氣啊,西北才大捷,袁昭儀就沒了。這麼說,倒幸好獻捷的不是她家大爺,要不然這裡才獻俘呢,那頭宮裡娘娘沒了,你說掃興不掃興?
“袁昭儀……”許碧輕輕一嘆,“果然也沒了。”只是沒想到,會恰巧在今天。
“這死得可真是……”知雨小聲埋怨了一句,“眼看要到年下了,又是西北大捷的時候——大奶奶還得進宮去吊喪,幸好這胎已是出了三個月了……”
“什麼出了三個月?”九煉耳朵尖地聽見了這話,“大奶奶莫非……”
知雨嗔他一眼:“就你多話!這也是你該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