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遠洲正像座雕塑似的站在床頭一旁、替他調節輸液滴速。聽見了他的話,道:“來擦擦。”
一般不建議病人自己這麼動調節器。但這不建議的人裡不包括他們兄弟倆,他們是醫院常客。早些年前就已經把這裡住成了酒店一般。
他說的擦擦,依舊是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擦一聲)擦一聲),也是他一直以來同喬沅說話的語氣。
這不免讓喬沅想起以前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以及以前他們的一些,“擦擦”。
一般是在夜闌人靜的時刻。在胖蘑菇小夜燈旁邊,他流了許多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的時候,寇遠洲伏在他上方。男人動作溫柔而有力,替他抬手臂,或是扶住後腰。像是擦拭一條雪白的魚那樣,拎起他的|腿如同高高拎起一條白魚尾。
不過那會兒已經跟現在不同了。……
當然不同了。而他說的也絕不是那種擦擦。喬沅知道的。明明知道,還是不免表情不自然了一下。
這倒是提醒了喬沅,他們兩人如今還正處在某種不尷不尬的處境中。
“能起來嗎?”看見喬沅要坐起身,寇遠洲問了一句。
“我沒事。”
“換洗衣服在那邊。”寇遠洲永遠比他想的要更周到:“今晚就先在這裡住一天,整理一下之後就休息吧。”
喬沅看他一下。
從剛剛那個過分沉重的擁抱裡,重新抬起頭來時,洲哥已經恢複如常。
變回他熟悉的那個洲哥了。和之前的怪異相比,他此時表情絲毫不見異樣,語氣如常。就像在一個以前做過無數次的簡單的抱抱之後,他已經變回了正常的洲哥。
照顧起喬沅來得心應手,有條不紊。男人將一隻手放在喬沅的發頂,輕輕揉摸時,掌心熟悉的溫度和力量還是那麼沉穩而讓人有安全感。
在他的摸摸之下,喬沅就輕輕閉了閉眼。
如今他還是有些精神不濟。才剛醒過來沒多久。
“還有點低燒,暫時不要洗澡了,難受也稍微忍一下吧,一會兒擦擦就會好了。以及,最重要的,你現在需要禁食,任何東西,包括水都別喝了。暫時只能喝補液鹽——但別喝多,喝一點就好。……”
是喬沅的錯覺,還是洲哥他現在真的有一點絮叨。就像他們從前那樣。
寇遠洲不厭其煩地照顧他。
喬沅身上是在他昏睡時被換上的醫院病號服。
單人病房裡配備有專門的盥洗室。寇遠洲拿來了一條熱布巾。
喬沅要接過來,自己擦臉時,被他動作輕輕格擋了一下。
他心生出一點奇怪的感覺。抬起臉望向洲哥時,臉上就覆上來一條舒適溫熱的毛巾,讓他無暇想其他。
寇遠洲挽著袖子替他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