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他對喬沅那種早就從親情中橫發逆生而起的情感。一種沉甸甸的,濕黏的,焦灼的,滯重的,腐腥的,渾濁的,粘膩的,淤塞的,綿軟的,見不得光的。洗不幹淨的。
愛意。
他覺得圓圓就是自己一個人的。
喬沅離不開他。而他也不能沒有喬沅。
他驚異於原來這個想法在他這裡是如此根深蒂固,理所當然。才會在發現喬沅有了離開他的想法時,才會像是被當頭棒喝一般地,亂了手腳。前所未有地震驚和憤怒失態。
他始終想要的是他的全部。
這就是對喬沅最大的背叛。
最害怕只剩自己孤獨一人的喬沅,卻隨時都在做好被拋棄的準備。
而寇遠洲的存在就是這世界上牽繫著他的最後一根線。他不是沒有家人,他還有一個洲哥。永遠不會離開他的洲哥。
自己是在把喬沅當弟弟看,只有當他們是家人時他們才永遠不會分開。
害怕喬沅覺得自己是個“拖累”。
他不能先跨越這條界線。
但誠如他跟謝遷所交代的,“喬沅只是弟弟”,如果說之前他只是執拗到底不願承認自己的內心,現在是,他不能。
喬沅是個好孩子。他已經自己選擇好了他新的道路。
而選擇當他哥哥的寇遠洲。現在就只能是他的哥哥。再表現出任何挽回,只能使圓圓那個孩子在他原本堅定選擇的未來路上搖擺不定罷了。
他已經是喬沅的洲哥。
從今往後,他也只能是。
此時此刻,病房裡。
床頭一盞胖蘑菇夜燈幽幽發散著柔和舒適的光線。
彷彿在一片漆黑中撐起來的一傘光。這是寇遠洲替他從家裡帶來的。他總會在喬沅住院時努力把病房佈置成他能接受的樣子,緩和住院的人的情緒。
被光線照見的一方床頭區域。只見床上的身影先是動了動,隨之是被子窸窸窣窣,被輕慢掀開的聲音。
喬沅的人從床上坐起。
他還沒有睡著。
病床上的人影幾乎融入這一片黑暗中,他顯得格外安靜,良久沒有動作,又像是疲倦到了極點了。終於輕輕深呼吸一口氣,再緩慢地,發沉地將胸腔裡剛剛一口氣吐出來。
整個人格外疲憊不堪。
哭過沒多久的眼睛還微酸發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