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問:“你方才不是有話要說?”
陳景書點點頭:“南海打仗的事情,你知道吧?”
黛玉道:“我這些日子也聽說了不少,好似是前頭並不順利。”
陳景書道:“何止是不順利,根本就是大敗一場,如今朝廷正想辦法議和呢。”
說到這裡,他舔了舔嘴唇,越發覺得後面的話艱難了:“今日聖上已經叫昱大哥帶火。槍營去了。”
黛玉看著他不說話,但顯然,她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陳景書對上她的眼睛,終於還是咬牙道:“我也是要跟著去的。”
他話音剛落,黛玉的淚水便已經在眼中了:“你知道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的。”
以陳景書如今的勢頭,他只需要老老實實待在京城,待在趙載桓的身邊,日後自然有高位相待,他何必要去學別人,戰場上搏什麼功名呢?他又用不著那些。
陳景書嘆了口氣:“唉,世道如此,若叫我留在京城也不是不能,只是我心裡……總是難安的。”
黛玉道:“將我留在京城你就能安心了麼?”
陳景書當然也不能。
將懷孕的妻子一人留在家中,自己跑去戰場前線,而如今那前線的情況甚至可以用一塌糊塗來形容,這種事,怎麼可能安心呢?
陳景書一時不知道怎麼說,他總不能拿家國大義,未來發展那套來勸說黛玉,哪怕是看著孩子份上也不可能。
可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卻是黛玉先問了:“你什麼時候走?”
陳景書不由驚訝:“玉兒?”
黛玉道:“你回來之前,大伯就對我說過此事了。”
陳景書的那點心思,陳孝祖幾乎是一眼看穿,雖然不明白他的想法到底是哪裡來的,但顯然,陳孝祖也是不贊同的。
實際上,黛玉原本以為這是陳孝祖的虛話,畢竟陳孝祖若是真的想要阻攔陳景書,以他在皇帝面前的面子,只需給皇帝上書,只道陳景書是陳家此代唯一的男丁,求皇帝的幾分情面,這點面子皇帝是必定會給他的。
但陳孝祖沒有。
在發現無法說動陳景書之後,陳孝祖居然就任由這事去了。
當時陳孝祖問:“我如今這把年紀,還能再活幾年呢?十年還是二十年?景哥兒看著是個脾氣軟和的,但我知道他從小有主意,自己下定決心的事情,旁人再難說動他,這些年他做的叫人看不懂的事情何止一件兩件?因此若問他求什麼,我也說不好,往常只道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下一代的事情,我這樣的老頭子是管不了太久的,何況他既有雄心壯志,我既說服不了他,難道就該用別的手段強行逼迫他?”
這事從來都是管不了的。
若陳家註定要因為陳景書的‘冒險’斷在他這一代,這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哪有千秋萬代的家族,只要別消亡的那麼難看,那麼叫人生厭,陳孝祖覺得沒什麼是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