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我的恩情,我真的都不知道怎麼償還,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頓了許久,我才輕聲道了句:“謝謝唐叔叔的幫忙!”
眼鏡男人擺擺手,坦然道:“不用謝我,我是為了我女兒!”
我抿了抿嘴,鼓了好大勁才擠出這句話:“那唐叔叔可以不把我是吳賴的事說出去嗎?”
我知道,事到如今,我想再瞞眼鏡男人已經不可能了,他之所以找我,和我坦誠這麼多,必然是完全確認了我的身份,我如果還在裝傻充愣,就太對不起馬尾辮的一番好心,也會令眼鏡男人反感,倒不如實話實說,反正,沒有他,我現在都是死人了。
我也相信,他能找我談,就不會對我太絕情,否則,他大可以直接跟洪幫暴露我的身份,沒必要跟我囉嗦。
果然,聽到我坦誠了,眼鏡男人不禁露出了會心一笑,隨即,他又吞雲吐霧了一番,然後才對我道:“你是怕洪幫知道你的身份,影響你救你父親吧。放心,我不會說的,其實我一直不贊成我家老頭子的這種做法,說到底洪幫抓你父親要什麼血參,都是因為我家老頭子太想救她孫女了,才給了洪幫談條件的機會。雖然,我也想要女兒好,但我對這做法是不贊同的,小蕊也多次請求我,救你父親,可這事我也無能為力,我的手,還伸不到洪幫裡去,你應該知道,洪幫抓你父親費了多大的力,損失慘重,而且,你跟洪幫已經鬧到不可調和了,現在洪幫就算不和我家結親,也不肯放人的,我即便想幫你們,也不可能,我也有我的顧及,想要省城安穩,很多時候我還要仰仗洪幫,這樣省城的地下勢力才不會亂套!”
一番真摯的話,從眼鏡男人嘴裡說出來,讓我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他的形象,在我心裡,頓時又高大了好多,也許,馬尾辮有那麼寬大的心胸和聰明的大腦,以及沉穩的氣質,一定程度上,都是受眼鏡男人的影響,有遺傳基因,也有環境當中的耳濡目染,還有過程當中的教育。
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能教出馬尾辮那樣的女兒,眼鏡男人就不是凡人,他處在金字塔尖,看事情都比一般人透徹,有白的地方,就有黑,黑白是相輔相成的,就算眼鏡男人有權勢,也不可能拿洪幫怎麼樣,甚至,還需要互利共生,求得省城安穩,所以,眼鏡男人的話,是真心話,就算他想幫我,都不可能,當然,更讓我敬佩的,還是眼鏡男人的心胸,按道理說,他何必要管我和我爸的死活,直接把我洩露給洪幫,到時候弄到了血參,他就可以救好自己的女兒了。
但,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恥於做這樣的事,他有他做人的原則,有他的道德底線。
這樣想著,我心裡的暖意更甚,可嘴裡卻實在不知道再說什麼,擠了半天,才擠出兩個字:“謝謝!”
除了謝謝,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
當然,眼鏡男人不會在意我的感謝,他自顧的抽著他的煙,等到一支煙全部抽完,他才丟掉煙頭,一本正色道:“小蕊在我面前,經常說起你,說你是她唯一看中的人,她覺得你將來必定不同凡響,前途不可限量,我也不知道她看上你哪點,我倒覺得你沒什麼特別,甚至還一點都不沉穩,竟然會去得罪楚家,倘若我今晚沒來,你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我勸你以後做事還是想想後果,不要太盲目了,不然早晚得送命!”
聽到這話,我不禁又愣了一下。
馬尾辮對我的另眼相看,我早就知道,但,我只以為她是被我愛情的執著感化,為我永不言敗的精神感染,沒想到,她竟然覺得我有出息,認為我前途無量,真的,她是怎麼看出來的,眼鏡男人都說我沒什麼特別,馬尾辮怎麼會覺得我將來有出息呢?
我想不通,不過,我卻知道,眼前這個權勢滔天的眼鏡男人,的確是在為我好,他說的都有道理,我得罪楚家,確實有點太盲目,太不沉穩。
我也是到現在才明白權利的重要性,才知道,自己混的再好,在權利面前,也成了螻蟻,所以,我不但沒有反駁眼鏡男人的話,還很誠懇的說了句:“嗯,我知道!”
聞言,眼鏡男人沖我點了下頭,隨即,他把目光悠悠的看向了馬尾辮所坐的黑色轎車,若有所思道:“既然今晚我為了救你,已經得罪了楚家,我倒是可以再幫幫你,以後楚家要是跟你搞陰的,你就自己想辦法解決,但如果他們想利用省城白麵上的力量對付你,我都會幫你壓著,這是小蕊的心願,我得滿足!”
咚,我彷彿被驚喜砸到了頭,這從天而降的意外驚喜,讓我瞬間都有點懵了,接受不過來似的。
就在之前,我還在擔心,擔心往後自己如何承受楚家的怒火,如果說,他們跟我這邊較量武力的話,我一點不怕,有柳龍吟這個後盾,我不會懼怕楚傑那幫所謂的高手,就算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我也甘願。
我所擔心的,就是楚家利用權勢,拿子彈轟我們。但此刻,眼鏡男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直接就消除了我的隱患,這怎能不讓我驚喜。
只是,短暫的驚喜過後,我突然又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心裡彷彿猛地壓了一塊巨石,很沉重,很壓抑,感覺,怪怪的,好像眼鏡男人說話的神態,語氣,都有點不尋常,特別是他最後說他幫我,是馬尾辮的心願,這話,聽著好別扭。
並且,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那輛黑色轎車,眼中似有萬千言語,好一會兒,他才收回了那深邃的視線,看向了我,語重心長道:“吳賴,希望你不要辜負小蕊的良苦用心,努力走好接下來的路,別再出現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了,我也想看看你將來能有多大成就,是不是像小蕊說的未來不同凡響。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也不等我答複,徑自的離開。
我循著他的走向,看向了他的背影,樹葉縫隙透出來的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背影襯的異常偉岸。
忽然間,他的腳步頓住,在原地靜立了幾秒,他沒有回頭,只是悠悠的發出了一道十分沉重而又鄭重的聲音:“有件事情,小蕊不準我往外說,但我覺得這事你有必要知道,醫生,已經給小蕊病情做出了最後的診斷,說她最多活一個月!”
話音一落,眼鏡男人的腳步再次邁開,這一次,他偉岸的背影中,帶有幾分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