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冷笑一回,突然瞪向旁邊的幫兇:“滾!這是給他求情的時候嗎?”
試圖遞茶的小動作被發現了,胤祚撓頭訕笑,趕緊退回去裝背景板。
胤禛想到早上對張廷玉馬齊的暗示,覺得自己跟個傻子一樣可笑,聲音也不自覺地沉了下去:“她腹中的孩子,很可能是你的長子!竟然拿懷孕的妻子撒氣,可見你平日裡有多恨朕!”
胤祚趕緊打圓場:“哈哈,開玩笑的吧。表妹六天前才從西北迴到京城,他也不知道……”
“出去!”胤禛冷冷地看著十四,“朕要他自己說。”
胤祚麻溜地滾出去找搬救兵了。
十四望他一眼,垂下眼瞼,不肯解釋。
胤禛更是怒火攻心:“很好。你既然傲骨錚錚,殺頭的罪連句解釋都沒有,那也不必計較什麼名位。擬旨,即刻任命年羹堯為撫遠大將軍,替朕出征,平定青海羅布藏丹津之亂。”
十四冷笑:“臣替年大將軍謝過皇上隆恩了。”
胤禛怒極反笑:“還有你的福晉。既然你不稀罕她,就放了她回家吧。想必以舅舅對她的寵愛,再找一門好親也不難。拿紙筆來,朕看著他寫,現在就寫!”
十四渾身一顫,猛地抬頭,脫口而出:“皇上……”話說一半,卻咬牙忍住了,改口說:“要她改嫁,你先殺了我吧。”
此言一出,滿堂俱靜。蘇培盛早攆走了一眾宮人,跑到院子外張望許久,終於等到繡瑜接到訊息,從蓁蓁房裡過來。
“到底怎麼回事?”
蘇培盛苦著張臉:“皇上和十四爺的性子,您還不瞭解嗎?不是奴才偏心主子,皇上其實可疼十四爺了,只是心裡總疑心他為了大位的事怨恨自個兒、把自個兒當仇人,所以愈發疾言厲色。這是‘關心則亂’啊!”
繡瑜氣道:“你還知道‘關心則亂’?本宮現在就亂得很,說重點!”
蘇培盛趕緊把兩人的對話重複了一遍,怕嚇著她,又勸道:“……這就是兩個人都在氣頭上,又都不肯服軟,話趕話,當不得真的。”
繡瑜聽了腳步一頓:“立馬派人回宮告訴竹月,把我枕榻下暗格裡藏著的那個東西取來。”
晚楓齋裡。像從火焰山裡一下子掉進冰窟窿,胤禛心裡滿溢的怒火一下子熄滅了,只剩下說不清的茫然與空虛。他下意識撥弄著腕上的佛珠,喉嚨隱隱發酸:“你當我不想嗎?早知有今日,康熙十七年冬天,我就不該託舅舅去請什麼神醫。不該手把手地教你寫字。不該在你闖禍的時候給你背黑鍋。不該為你打了勝仗高興……”
十四痛苦地閉上眼睛,牙關緊咬:“都過去了,如今您富有四海,別為我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傷心。”
胤禛一把揪住他的衣裳,把他從地上拖起來:“你是不是懷疑我篡改遺詔?”
“沒有。”
胤禛冷笑:“撒謊!那你到底在怨什麼?”
“我,我怨,皇阿瑪。”十四望著他,不自覺淌了一臉淚,“我原本,沒想過要跟你爭什麼。可是他,可是他老人家,明明選中了你,為什麼還要給我兵權?為什麼還要當著那麼多文武大臣的面,說我最像他?為什麼要拉著我的手說,他一定等我回來?難道這一切,就只是為了讓做你的磨刀石嗎?”
胤禛表情一鬆,揪著他衣裳的手不覺鬆了勁兒,從袖中掏出快手絹扔到他懷裡:“丟人死了,還不快擦擦。”
十四伏在地上,哭得難以自已,根本理會不上這些。一屋子的宮人不知什麼時候退了出去。皇帝左右四顧,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使喚的人,又不想驚動了人,只得紆尊降貴地蹲下來,胡亂替他抹了臉,哼道:“剛才不是還寧死不屈的嗎?只怕文天祥寫‘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時候,也沒你鐵骨錚錚,結果一眨眼又哭得跟個女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