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感覺食指被嬰兒手掌心裡軟軟的肉包裹著,莫名地心裡一片柔軟。
“哎呀!”旁邊伺候的人也連連驚呼,産婆掐媚地笑著:“小阿哥這是喜歡娘娘,捨不得讓您走呢!”
“果真?”佟貴妃笑起來,心裡也信了産婆的話。抱過小阿哥的人也有好幾個了,單單在她觸碰的時候,孩子給出這種反應。可不是這孩子跟她有緣嗎?
她又戀戀不捨地看了好幾眼才吩咐道:“你們好好伺候德貴人和小阿哥,本宮先回承乾宮。”
等到,坐上鑾駕,冷風一吹,她才恍然驚覺自己背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濕透。但是不要緊,她也是膝下有兒子的人了,佟佳氏想著不禁露出一個笑容。
佟貴妃想了一路,回到承乾宮就迫不及待地直奔書房,提筆在紙條上寫下“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寅時四刻”,又在另一張紙條上寫下“順治九年四月一日醜時三刻”。她把這些紙條給了富察嬤嬤:“你找人連夜送出宮給阿瑪,只說事關重大,旁的不必多說,阿瑪自然明白。”
“這……娘娘,”富察嬤嬤不識字,但是佟貴妃宮裡的琺琅彩西洋水法自鳴鐘上刻著天幹地支與對應的十二個時辰,這幾個字她還是認得的。私自洩露皇子的生辰八字,這可是死罪啊!
“放心。皇子的生辰嚴格保密,不過是防著有人使出陰險的咒術罷了,那是對外人而言,佟佳氏是天子外家,豈能跟這些陰險小人相提並論?”
“奴婢遵命。”
是夜,佟佳氏長房家主佟國綱深夜被弟弟佟國維叫到書房中,開啟了裹在蠟丸裡的紙條。“混賬!”佟國綱一掌拍得桌上的茶杯嗡嗡顫抖,在房中來回走動兩圈,負手長嘆:“娘娘糊塗啊!她已經跟皇上請旨抱養德貴人的小阿哥。事情已成定局,再巴巴兒地來算她和小阿哥的命格又有何用?”
佟國維訕笑,他也覺得有些不妥,可佟貴妃乃是他的嫡出長女,少年進宮又膝下空虛,他怎能不心疼?再說了,洩露皇子生辰八字這事可大可小,要是外官有意覬覦,當然是殺頭的大罪。可皇上對佟佳氏一向親厚,想來就算知道了,也不過置之一笑罷了。
他不以為意地笑笑:“大哥氣性也太大了。娘娘已經年過雙十卻遲遲沒有懷上龍胎,要是將來……就是這個孩子給娘娘養老送終了,她小心些也是應該的。”
“你!愚不可及!那些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為了算個命,倒讓家裡白白地擔上一個殺頭的罪名,何苦來哉?”
佟國維臉上也浮現出幾分猶豫,他是心疼女兒不假,可他還有八個兒子,三個未嫁的女兒,沒得讓這一大家子人跟著冒險的道理。
佟國綱見他神色松動,趕緊說:“罷了罷了,你記下這幾個字,讓弟妹寺廟裡算去。但是這字條卻得趕緊毀掉。”
佟國維點點頭,把那字紙置於火上,很快便化作了灰燼。這時卻聽得窗外輕微的“嗑噠”一聲,佟國維餘光一瞥,就見一個人影從外面一閃而過。
“誰!”他立馬推窗喝道。佟國綱吹了一聲口哨,不多時,侍衛便押著一個滿頭珠翠、渾身發抖的女人上來了。
佟國綱微微一愣:“賀姨娘?”
佟國維也認出著這是大嫂的陪嫁侍女、後來被大哥收房、誕下次子的賀氏。
佟國綱疾言厲色:“你怎的跑到書房來了?”
賀姨娘瑟瑟發抖,佟國綱身邊美人眾多,好容易今夜點了她伺候。她在正院遲遲苦候,總擔心失了這難得的機會,一時鬼迷心竅跑到書房來尋人。沒想到剛好碰見兄弟二人商談私密之事,嚇得她轉身就走,反倒驚動了屋內之人。
賀姨娘是孤女,又有一個兒子要顧,佟國綱諒她不敢洩密。但是女眷擅闖書房重地,倒顯得他貪圖美色、治家不嚴,丟臉丟到了弟弟面前,他心裡怒氣橫生,當即冷哼一聲:“來人,給我拖下去,交給夫人處置!”
賀姨娘驚呼:“老爺,不要啊!老爺饒命。”然而家僕很快上來堵住了她的嘴,夜晚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好像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
這一切,深宮之中的佟貴妃當然是絲毫不知的。她此刻正拿了拈花寺靖元大師親批的條子,耳畔回響著母親愉快的聲音:“十一阿哥的八字排盤出來是戊午甲子丁酉壬寅,是天相於酉宮落陷守命,辛酉石榴木,是命木三局。而娘娘命中屬火,木生火,自然是旺而又旺的好事。”
佟貴妃把那紙條牢牢握在手心裡,緩緩勾起嘴角:“來人,擺駕長春宮,本宮要跟德貴人談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