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周審川厲聲道:“不許哭,動手吧!”
圍牆上眾弓箭手齊聲高喊:“殺!殺!殺!”似擂鼓震天,愈發急促。
周審川喝道:“動手!”
周玉明匍匐去拾那劍,口中喃喃喊著爹爹。群豪見此人倫慘狀卻無可奈何,皆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便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嘆息,那人道:“我有話要說。”
儲忠義示意眾人噤聲,回頭望去。阿笙靠在墓門上,冷冷道:“王雅君不想做武林盟主,要藏寶圖是一,要人是二。”
儲忠義大驚,正要張口,聽得吳應簡道:“你說。”
阿笙道:“你可記得幾個月前,我在樊樓同青虎門的魏二虎打了一架?其實那天我是在跟蹤姓王的。可惜傳志中途插手,只得作罷。”他微微一笑,從天而降、將他護在身後的那個愣子,真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大傻瓜。“綢緞莊王家為何有恁多武林人士?師叔查到了什麼,姓王的要下毒滅口?我始終想不明白。”他抬眼望向吳應簡:“直到將才,我想起一件事。你們抓了箏兒和鄭夫人,傳志背師叔求藥,在南京某處宅院中聽到了一件事,他說得不清楚,我當時不懂。這是頂要緊的事,我竟忘記了。現在我都明白了,你們是誰,王雅君是誰,他要做什麼。”
吳應簡舉弓對準他眉心,道:“你要什麼?”
阿笙看一眼周玉明:“我替他殺了周審川。”
群豪嘩然,吳應簡與阿笙對峙片刻,問:“為何?”
阿笙垂眸笑道:“要是傳志在,一定會出頭的。”
那呆子會大聲說“不能這樣”,會罵儲忠義是個混蛋,卻想不出任何辦法,只會惶惶無依地望著他問:“阿笙,怎麼辦?怎能讓周公子親手殺了自己的爹?”畢竟他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吳應簡蹙眉:“僅僅如此?”
“是,僅僅如此。”
吳應簡點頭,並不放下弓箭,要儲忠義喂他吃藥。阿笙解了毒,兩臂架起竹杖,緩緩挪至周審川面前,將匕首纏在腕上,道:“周盟主,晚輩雙手盡廢,怕不能一刀給個痛快,還請忍耐。”
周審川道:“你動手吧。今日之恩,周某來世再報。”
阿笙席地而坐,將匕首對準周審川脈搏處。他身後,周玉明跪地痛哭,連連磕頭。吳應簡箭在弦上,蓄勢待發。墓園中鴉雀無聲。
阿笙望一眼墓門,心道:裡頭陰森寒冷,他兩人不要著涼才好。手臂用力一送,匕首直沒到刀柄處,鮮血噴湧丈餘,濺了他滿身滿臉。周審川面含微笑,垂下頭去。周玉明哀嚎一聲,連滾帶爬撲向父親屍身。
吳應簡鬆手,長箭朝阿笙後頸破空而來。耳後風聲尖銳作響,阿笙心道:我怎麼也變成了傻瓜?不由失笑。
是一剎那的功夫。阿笙身側一道身影倏然而出,腳步急轉,身形輕盈迅疾,似遊龍驚鴻,一把將長箭奪下,繼而縱步掠至儲忠義身後,將箭簇抵在他頸間,道:“交出解藥。”
武功低微如儲忠義者,絲毫不曾看清楚將才發生了何事。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能快到這般地步的,非有數十年上乘功夫不可——捉住他的,竟是陸榮。儲忠義雙手被他牢牢制住,空有一身□□也無計可施,只能破口大罵:“你他奶奶的假裝中毒?這不可能!你使什麼妖法!”他口中汙言穢語接連不斷,陸榮一記手刀劈他後頸,這才清靜。
吳應簡道:“不可能。”
陸榮溫聲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兩位莫小瞧我青石山的功夫。”在場之人皆目瞪口呆,雖說青石山內功心法獨步武林,難不成能將這□□逼出來?
阿笙亦迷惑不解,他對青石山武功再瞭解不過,從不知竟可強悍如斯,望著面前死去之人道:“掌門師叔好生厲害,只可惜……若您早些出手,周盟主也……”他話至一半,哽咽難言。
陸榮道:“你離開師門十幾年,本門武功早已今非昔比,便是你爹在世,內功也不如我。我本想拖延片刻,待體內□□徹底逼出,再見機行事,怎奈你……”說罷喟然長嘆,再開口竟有怪罪之意:“我青石山與南方盟歷來交好,不論有何緣由,你殺了周盟主,都是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