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低聲道:“莫哭了,丟不丟人。”他說話時惡狠狠的,秦箏破涕為笑,也不辯駁。旁人瞧見他二人情態,忙去看鄭竟成,見他冷著臉一言不發,不免好奇:原來鄭家兄妹同那小子關系匪淺,鄭掌門怎的不曾為他說過話?鄭夫人低頭站在他身側,面紗擋了臉,瞧不出是何態度。
周審川先道:“歡兒、寧兒,你們拿過那匕首瞧仔細了,當真是秦姑娘的?”
二人瞧過匕首,皆點頭稱是。卻聽周玉明道:“他兩人既是兄妹,興許各有一把匕首呢?”
秦箏心頭一驚:是了,那匕首本是一對,兄妹二人各持一把,有人藉此暗害阿笙,是因為知道此事?可阿笙很少用那匕首,誰會知道?難道是湊巧?清歡冷道:“這裡誰不知道,阿笙的兵刃是一對竹杖,用匕首做什麼?”
“歡兒的意思是,有人偷了秦姑娘的匕首,故意陷害阿笙與傳志?”
“難不成還是這丫頭自己來殺了兩個大男人?”清歡一把扣住秦箏手腕,扯得她一個踉蹌,“就憑她這點功夫?”
陸榮道:“玉明說的有理,若阿笙也有一把同樣的匕首,你二人認不出……何況眼下諸位有目共睹,殺人的除了他兩個,還能有誰?”
不少人點頭稱是,竊竊私語。清寧立在人群之中,回頭望一眼鄭夫人。四目相對,鄭夫人雙眉微蹙,連連搖頭,清寧一咬牙,再不看她,緩緩道:“小女子願以命擔保,殺人者絕非秦公子與方公子。”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鄭夫人腰肢一軟,倒在鄭竟成身上。
清寧繼而道:“你們都以為,落梅莊有了兩個方少爺,他想要當真的少爺,要那天下至寶,所以借機除掉了這一個,對不對?”
她筆直地站著,素來溫婉柔和的眉眼變得堅毅篤定,她一字一句地說,不容質疑的,又似乎滿含柔情:“你們想錯了。他是心底寬厚、堂堂正正的人,從不濫殺無辜。你們說他一人滅了青虎門,並不是這樣的。青虎門的惡人欺男霸女,又捉了他同秦公子,我和哥哥前去救人,同他們打了起來。他們人多勢眾,我們殺人是迫不得已。死的人都死有餘辜,殺便殺了,可他卻不這樣想。”清寧一手緊緊按在劍上,想到他那日失魂落魄的模樣。“他不喜歡殺人,難過得不知該怎麼辦。這樣的人,怎會為了區區天下至寶,就去殺人呢?”
“他不願意連累我和哥哥,才說青虎門的事都是他做的。你們便以為他是個十惡不赦的人。這是顛倒黑白!何況、何況……”她不敢回頭,生怕看到母親的面容,會說不下去,“他本就是真的方傳志。一旦滴骨驗親便可真相大白,何必要節外生枝,殺了這兩人?”
眾人驚詫不已,周審川道:“你怎知他是真的?”
清寧垂眼,輕咬下唇。昨夜紅蕖到她房中,同她講了一件事。那是十八年前,不為外人所知的事;是十八年來,母親苦苦隱瞞的事;也是能證明付九是真付九、傳志是真傳志的事。
“是有人逼你,不讓你說?”陸榮道,“寧兒莫怕,你說便是了,我看這裡誰敢動你!”
清寧搖頭。她一知曉此事,便去問了母親,嚇得她癔病發作,一夜不能安眠。若此時說出來,後果會怎樣?她不敢想。猶疑再三,終究道:“我不能說。滴骨驗親之後,你們自然會知道。”
林白鶴冷道:“可那小子現在還不知蹤影呢!莫不是連夜逃了?”
清寧道:“他定是給什麼事絆住了。再等一時片刻,他會來的。”
清歡亦道:“不錯。秦箏還在這裡,他兩人一定會來。”他不知清寧緣何這般篤定,但一定有她的理由,他自然信。
林白鶴嘻嘻一笑:“大難臨頭,便是親老子也見死不救,他兩個做鴛鴦跑了,逍遙自在,丟個妹妹算什麼。”
清歡道:“你以為旁人都同你是一樣見不得人的貨色麼!”
林白鶴面色一白,當即便要出手,又畏南華劍威風,只得冷哼一聲作罷。在場的許多人不喜林白鶴為人,見他吃癟,皆竊笑不已。薛家兄弟立在周審川之後,薛雷瞧一眼鄭家兄妹,嘆息道:“咱們與傳志相識一場,到頭來還不如兩個娃娃果敢仗義,慚愧。”
薛風面上一紅,羅成輕咳兩聲,只當不曾聽見。
周審川道:“既是如此,便聽寧兒、歡兒所言,再等上一時半刻。若到了約定之時,他兩人還不現身,便是畏罪潛逃。寧兒,至於你那‘以命擔保’的話,還是收回去罷。”
清寧修眉一擰,還想再辯,又不好駁他面子,只得道:“多謝前輩。”
眾人心道:一旦滴骨驗親便真相大白,何必耍嘴皮子?可兩個方傳志,一個死在這裡,一個不知去了何處,怎個驗法?
然而方家的墓,定是要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