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志在船尾見那漁翁寥寥數招便打退眾人,大驚失色,手下再不留情,一刀劈那琳兒胸膛,趁她避開的空隙,縱身掠至阿笙身邊,將他攬入懷中,還未開口,聽得秦箏一聲驚叫,琳兒又一掌已追至後背,他躲閃不及,只護緊了阿笙,受了這一擊。
不過轉眼,幾人便再無反擊之力。
“十八年了,我日日夜夜都盼著這一天!”琳兒喝道,忽地一聲長嘯,聲嘶力竭的喊聲在湖上遠遠蕩開,悽厲至極,久久不息。她走至傳志身邊,拾起他的刀,輕輕撫著刀柄上的花紋,將刀刃架在傳志頸間,冷笑道,“如今,終究是找到了這把刀。”
傳志並不瞧她,只問阿笙傷勢如何,又叫秦箏來看看他。阿笙搖搖頭,望向漁翁,勉強開口道:“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只想問個明白。”
漁翁長嘆一聲,面露沉痛,向幾人略一抱拳,又喚琳兒過來,見琳兒死死握著梅花刀,紋絲不動,輕聲道:“這少年雖使了同樣的刀,卻不是殺你兄長的人,你想報仇,豈可濫殺無辜。”
琳兒默然,片刻方道:“當年他殺我兄長,如今我殺他徒弟,有何不可?”話雖如此,她的神態卻已平複不少。
漁翁松一口氣,轉對秦箏道:“快扶你的朋友們坐下,危急之時不得已出手,還請各位莫要怪罪。”
秦箏一言不發強忍眼淚,一手探著哥哥脈搏,惡狠狠盯著他。阿笙脈息尚算平穩,等回到岸上再仔細查探傷勢也不遲。又將鄭家兄妹攙起,一一看過,都不致傷及性命,才信了他的話。讓四人坐好,又取出療傷的藥丸讓各人吃下,秦箏才再度開口,冷冷道:“你想說這是誤會?”
漁翁自琳兒手中取過梅花刀,指尖在刀柄上摩挲著,喃喃道:“一切都要從十八年前說起。我那時已在太湖隱居兩年,杏娘將要臨盆,我去城中購置米麵,聽人家說,落梅莊添了個男娃娃,莊主要宴請天下群豪。實不相瞞,我平日素不喜方莊主為人,對此事不甚在意,一心只想著快些回來,誰想在城門口,遇到了一位故人。”
傳志聽他提及方莊主為人,便張口欲言,臨了卻未說出口。阿笙受傷不輕,閉著眼睛靠在他肩頭歇息,傳志察覺他身體發冷,幹脆將人抱進懷裡,一手按在他背上,將內力緩緩逼入xue道。
漁翁繼續道:“我這位朋友偏居西南,很少到中原來,更別提蘇州。我又隱居太湖,此次相見實屬難得,我便邀他到家中喝酒,他卻說,此番到來,正是為了找我。”
清歡嗤道:“你莫編謊話騙人,你前頭說隱居兩年,眼下又說這人知道你在蘇州,豈不矛盾?”
漁翁微微一笑,搖頭道:“你若認識我那位朋友,便不覺奇怪了。我被人追殺,在太湖一地消失,再不見蹤跡,江湖人都當我已死了,訊息傳到這位朋友耳中,他卻不信,非確認我的生死不可。他一路找到了當年追殺我的仇家,又順藤摸瓜尋至蘇州,在蘇州城中待了一個月,便認定我還活著,方才放心歸家。”
寥寥數語,個中辛苦卻可想而知,傳志思及此處,心道:我若下落不明,阿笙自會這樣尋我,恐怕再沒有其他人。他又去看阿笙,見他已睜開眼睛,正低著頭咬指甲,想是在想事情,便不去打擾。卻聽秦箏問:“他不曾去找你嗎?”
漁翁長嘆一聲,感慨道:“我當初也這樣問過他,你道如何?他說,既然我還活著,能否見面又有何幹系?我既然不肯現身,又何必叨擾?直到那日,他有事找我,才再度前來蘇州,在城門口等了數日,終與我相見。他為我捎來一封信,信上說,要我前往開封樊樓,與舊友一聚。便是這一聚,引起此後諸多事端。”講到此處,漁翁抬眼望著傳志,他面上溝壑縱橫,那雙眼睛卻是精光炯炯,銳利如刀,絲毫不見頹唐之色。
“你既是這梅花刀的主人,想來,應當知曉些許端倪。”
言至於此,傳志已有□□分明白,卻難以置信,只瞪圓了眼睛呆呆瞧著他,半晌才開口道:“你,你是……”
漁翁苦笑,再開口已有些自嘲的意味:“你果真同落梅莊有關系,想那姓付的,便不會將這把刀輕易交給旁人。原以為我們這些人,早該被人忘記了。”
“方家的後人總不會忘了這件事。十八年前,有四個人在樊樓喝了一次酒,之後,方家遭遇了一場浩劫,整個江湖為之震動。”阿笙靠在傳志懷中,氣息仍是不穩,卻抓著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說下去,“這四個人,是空空妙手張三不,獨孤一刀狄松,驚鴻劍秦茗,還有你……大俠謝慎山。”
“竟還有人記得這名號……”漁翁連連搖頭,面露苦澀,“我這樣的人,哪裡稱得上一聲‘大俠’?”
作者有話要說: [1]一碧太湖三萬頃,向子諲的《浣溪沙》。
[2]我自己很少吃螃蟹,具體怎樣吃,參考的是度娘蟹八件的百科。不過蟹八件是明朝有的,又考慮到這是簡陋的漁船,也不會那麼講究,就隨便寫了我覺得用得上的東西。
非常抱歉斷更這麼久,之後會慢慢更新的,應該不會坑的_(:3ゝ∠)_建議完結以後再看啦,不要追,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