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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裡尋他千百度 (4 / 6)

這廟中有一座三尺多高的石佛,晨光自破敗的牆壁、屋頂縫隙穿過,映得像身光影斑駁。佛像的右手臂自肘部而斷,斷手靜靜地躺在泥地上,手指舒展,掌心向外,掌中結了張蛛網,也在陽光中亮閃閃的。清歡便坐在這斷掌邊,將蛛網扯斷了,左掌與之相合,他玩了一會兒,才長長嘆一口氣,溫聲道:“你當我願意她冒什麼風險嗎?你不該將箏兒看作是要你保護的累贅,她聰明,有膽識,她也能保護自己,你本該相信她。箏兒,你心裡當真願給人家當成什麼也不會的小孩子嗎?”

秦箏閉著眼睛,抱起傳志的手,冷哼一聲:“箏兒也是你叫的?”

清歡眯起眼睛笑道:“那你想我怎樣叫你?蠢丫頭、小毒物、暴躁神醫,或者小風箏?小風箏倒是很可愛,可惜你一點也不可愛。”

秦箏猛地坐起,不滿地瞪他:“我哥哥名笙,我為箏,這哪裡說的是風箏?”

清歡眸中笑意更深:“我讀書太少,不曉得是哪個箏。”

傳志道:“那是一種樂器,爺爺會彈,很是好聽呢。”

始終默默不語的清寧聽他一本正經地解釋,不由撲哧一笑,忙抬手遮掩口鼻,眼梢也彎了起來。清歡見狀,眉眼很是溫柔,在她與傳志間兩相一看,又仰頭瞧瞧那佛像,勾起唇角,靠在像前對秦箏道:“小風箏,我拉著你跑了一夜,眼下傷口好像裂開了,疼得很,你給我瞧瞧,好不好?”

秦箏道聲糟糕,慌忙自腰間布包裡取出棉紗,到他身旁蹲下,去解他衣衫。

便在這時,清歡猛一抬手扣她入懷,指間一枚鋼針驀地紮進她頸後,待傳志看到他動作縱身挺刀上前,秦箏已軟倒在他身上。清寧大駭,起身急喊了一聲哥。

傳志長刀出鞘,將刀刃壓在清歡肩上,怒道:“你做什麼!”

清歡淺笑:“你放心,我暫且不會傷她性命,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若答應了,她安然無恙;若是不肯,我的針只消向前半寸,她便要喪命於此。”

清寧當即料到所為何事,臉色一白,心中不忍,又喚他一聲。傳志道:“你說。”

“寧兒莫怕。”清歡掃一眼妹妹,仍是笑著,“我要你此刻在這佛像面前,同我妹妹拜堂成親。”

傳志怔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我妹妹是南華劍掌門人的女兒,年方二八,人品相貌你都知曉,嫁給你,還有些委屈她。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只要點點頭,應了這門親,往後整個南華劍派都是你的靠山。”

傳志蹙眉,當即道:“我不喜歡鄭姑娘,我也不喜歡你們南華劍派,更不要你們做靠山。”他話說得直白,清寧眸中登時蓄了淚。傳志瞧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頓覺無措:“你不要哭,我,我也沒有手帕給你擦淚。你這麼好,不要哭。我只是不願同你成親,你不要哭。”

這話如火上澆油,清寧眼淚更甚,清歡看在眼裡,猛然扼緊秦箏喉嚨,喝道:“今日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再說什麼惹她哭的話,我便殺了這丫頭!”

“你!”傳志關心則亂,五指發力,將刀刃逼至他頸間,刃下劃出一道血痕來,他又氣又惱,哪想會給他如此威脅,卻見秦箏頸後那枚鋼針針尾反射著陽光,才驀地驚醒,收回刀來,強忍怒意道,“你拿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威脅我,簡直無恥!”

清歡聳肩一笑:“小風箏早罵了我上百句無恥,你不能換些新鮮的嗎?”

傳志雙拳緊握,又看向清寧,見她默然垂淚,牙關一咬,道聲對不住,縱身掠至她身後,將梅花刀橫在她頸間狠道:“你不肯放箏兒,我便殺了鄭姑娘。”

清歡面色一凜,冷冷乜他一眼,與他對峙些許,忽地放鬆身體,側過臉在秦箏額上輕輕一吻,悠悠道:“早在青虎門,我便知道你不敢殺人;至於這個,你更不敢了。我改主意了,小風箏這樣好看,軟玉溫香在懷,不摸一摸親一親,就太不解風情了。”

“你住手!”傳志震怒,撥開清寧便要一刀向他劈去,卻聽身後清寧悽厲喊道:“哥!”

清寧從未這樣尖聲講話,她從來都是溫軟低順的。只這一個字,傳志卻覺其中有萬千悽苦,他驀地停了下了。

清寧站在他背後,一字一句,輕聲勸道:“哥哥,你不要這樣,我鄭清寧何必要使這等下作手段逼旁人娶我!方公子的心意,我完全明白了,這已夠了,你何苦,何苦再徒添傷心,自取其辱呢?”

清歡冷哼一聲:“你想要,搶過來便是,整日裡鬱郁寡歡倒不屈辱了?你顧忌女兒身份不敢要,做哥哥的替你要了,有何不可?我只問你,你心裡到底如何想的?你只消說一句‘我鄭清寧心裡絕無此人’,我便無話可說,乖乖放人。”

傳志回頭看去,只見她將眼淚緩緩擦了,挺起頸子粲然一笑,明豔不可方物:“自見他第一眼起,我心裡便想著方公子了,便是剛才,他拿刀逼在我頸上,我心裡也只有他一個,這有何不敢承認呢?我想嫁給方公子,確是不假,這世上千千萬萬的男人,我只想嫁他一個。”

此言一出,傳志清歡皆愣住了。傳志從未聽過女子這樣明明白白同他表露心跡,只覺胸口震顫,似給她篤定的、石頭一般的話砸在身上,又痛,又苦,好像虧欠了她很多很多一樣。

“但這與方公子何幹?那是我自己的事。他心裡沒有我,強求也求不來。”清寧笑道,長長舒了一口氣,只覺身體都輕了下來,她望向傳志,“我只有一件事想問明白。我原當方公子心裡有秦姑娘,哪想只是妹妹,才生出幾分痴心妄想。公子,若是沒有今天的事,往後你我朝夕相處,你可會有喜歡我的那一日嗎?”

傳志不假思索搖頭。他望著清寧的面容,只覺一股清風拂過,種種舊事浮上心頭,過去他懂的,不懂的,似懂非懂的,在這一刻,全都被掠去了塵埃,心如明鏡,那鏡中映出一個人的模樣來,越來越清晰;而另一張同清寧相似的面容,卻在雲山霧罩之中深深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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