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志仍垂著眼睛:“你派人給岑叔叔下毒,又在山中偷襲我們。現在阿笙和我大哥生死不明,我的叔叔還在為你做事……我一點都不想同你講話,也不想跟你坐在一起。但我妹妹還在你手裡,我也打不過你們。”
“那便是聽咯?”王雅君神態自若,抿一口茶水悠然道,“你既不想聽我講話,咱們便開門見山,長話短說。實不相瞞,這些事雖不是我親手所為,卻也無太大差別。你年紀還小,初涉江湖,許多事還不明白。在下年長你不少,又與令叔交好,如今付兄在外辦事,這教導之職,在下暫且越俎代庖,替他負擔一二,你可願意?”
傳志將手裡竹杖攥緊,懶懶道:“你說話繞來繞去的,我聽不明白。”他耳力極好,說話間聽到常不遜極短的一聲低笑。
王雅君也哈哈大笑,一拍桌道:“是我不好,在朝堂呆久了,也沾得一身官宦習氣。傳志說的是,同你講話何必彎彎繞繞?今日便在此將這來龍去脈同你講得清清楚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到時候,你再有什麼誤會把我當外人看,我這做叔叔的可要傷心了。”
傳志抬起眼來。
王雅君含笑搖頭,將茶碗推給他:“說來話長,你想從哪裡聽?”
“為什麼要殺岑叔叔?”
“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王雅君答得爽快。
“什麼秘密?”
“在下的身份。”王雅君又示意他吃點心,“樊樓初見不知底細,在下撒了個小謊。在下在朝中身居要職,並非閑散小官。此番南下蘇州,目的有二。其二,是調查當年落梅莊一事。”
傳志一愣:“十八年前的事,為何現在要查?”
王雅君笑道:“傳志,你以為武林中人身懷絕技四處遊蕩,拉幫結派打打殺殺,朝廷會袖手旁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豈容你們如此撒野。我朝建朝百年來偃武修文,休養生息,方得國泰民安之太平盛世,江湖浪人四處流竄,落草為寇者有之,為虎作倀者有之,實乃國之患也。當年你落梅莊在江南一帶炙手可熱,當地官員也要禮讓三分,方攜泰敢邀天下豪傑齊聚蘇州,若有心生事,後果不堪設想。誰想上天眷顧,方攜泰自掘墳墓,落梅莊自此一蹶不振,才了卻先皇一樁心事。”
“你!”傳志臉色大變,拍案而起,“我方家那般慘禍,在你看來,竟……竟……”
王雅君嘆息一聲,滿目哀憐看著他,笑道:“傳志,天下蒼生與區區一個方家孰輕孰重,你要問我?何況此事全因你江湖中人鷸蚌相爭,自相殘殺,朝中不過拾得漁翁之利,你指責我又有何用?”
傳志雙目赤紅,額上青筋鼓起,卻無言以對,胸口起起伏伏,呼吸急促起來。
王雅君示意常不遜攙他坐下,繼續道:“是以十八年前落梅莊一事,朝廷令蘇州知府草草結案,不再過問。南北武林亦分崩離析,相安無事。誰想安安定定過了十八年,武林中又有人蠢蠢欲動,搞什麼英雄盟會,團結天下豪傑……”他鼻中一嗤,淡淡道:“今上才命令在下前往蘇州,看看那周審川的威風。依在下本意,只要他周審川是個可用之人,英雄盟會不出什麼亂子,喝酒比武倒也罷了。不想這幾日另有一事甚囂塵上,在下才要做這第二件事。”
王雅君抬眼與傳志四目相對,勾起一側嘴角,冷笑道:“令落梅莊大亂的那件寶物,消失了十八年後,竟重新有了訊息。”
傳志方寸大亂,喃喃道:“……我不明白。”
“十八年前,你方家慘遭滅門,是為何事?”
“……爺爺,爺爺要給我擺滿月酒,請了好多人,其中、其中有個……”
“空空妙手張三不。”
“……是他。”
“他在樊樓,同幾位朋友喝酒,放出了一道了不得的訊息,是什麼?”
“……他,他要給爺爺,送一件天下至寶。”
“這寶貝是什麼?”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