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不遜頭也不回,食指在她喉間一點,一雙晶亮眼睛仍與傳志對視。秦箏再張口卻發不得半點聲音,只得怒目圓瞪,氣沖沖瞧著他。
傳志輕咳一聲,轉過頭閉上眼睛:“我要和你換的,咳咳,是箏兒和鄭夫人安全脫身。”
常不遜笑道:“那是自然,等到了蘇州,她倆就會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交到鄭竟成手裡。王公子想要的,不是她倆的性命。”
傳志思索片刻,明白過來:“他要殺的是岑叔叔;想要帶走的,是鄭夫人和小紅姑娘。咳咳,至於我們,只是隨手、咳咳、隨手殺掉罷了。”
“小生便說你不怎笨,”常不遜退開,曲腿坐起,“不過你想錯了一點,跟這丫頭很像的那個少年人,叫秦笙?非死不可的人有兩個,岑青和秦笙。”傳志秦箏皆是一驚,傳志猛然睜開眼睛瞪向他,還未開口,常不遜便繼續道:“你傷得厲害,不要說話。要岑青的命,自是因為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要秦笙的命,卻是公報私仇。你那個獨臂的叔叔跟老吳說,非殺了這小子不可——不是要你別說話麼?老吳便是那日砍你一刀的人,山中伏擊,他是帶頭人。”
傳志垂眼,過了片刻才淡淡道:“給岑叔叔下毒的人,也是九叔?”
常不遜一拍大腿,吊起嗓子:“都連起來了?孺子可教也!岑青此人也算個赤誠君子,跟付九一路南下,竟毫不設防。孫先生給了付九一味藥,無色無味,常人吃了不妨事,習武之人吃了,一旦發動內力,血液上湧,□□便隨之流至全身。功夫越好,便傷得越重。按說以岑青功夫,當時便可斃命,卻不知為何活到今日?”
傳志輕輕一嗤:“岑叔叔豈會給你們這般下三濫的伎倆害死……咳咳,他這樣的好人,是要長命百歲,平平安安的。你們這種壞人,才、才會……咳咳……”他義正辭嚴,怒火攻心,話未說完便一陣猛咳。常不遜趕忙為他順氣,笑道:“天下間哪有非黑即白的人?傻小子,‘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唯一‘利’字爾。只有獲利的人,才可以長命百歲。”
傳志緩過氣息,冷笑一聲:“你也是?”
常不遜摸摸腰上長刀,笑道:“小生豈是那等俗人?平生所愛,唯刀與刀客,一字以蔽之,乃一‘刀’字也。”
“你既不是,憑什麼說旁人是!”
常不遜眉頭一挑,忽哈哈大笑,再度傾身至他面前,笑道:“睡了兩日,你便長進不少,這伶牙俐齒的模樣,可口得很啊!”
傳志與他四目相對,面色平靜:“等到了蘇州,箏兒和鄭夫人平安脫身,我便同你一起去殺狄松。”
常不遜訝然,轉而喜道:“憑你?——哈哈哈好得很啊!還有半月便是英雄盟會,彼時她二人自可平安;半月之後,你便能有殺獨孤一刀的本事?天哪!小生迫不及待等著那一日了!你還活著,真是再好不過!——小丫頭!這兩日要讓他好個七七八八,切莫耽誤時辰!”他貌若癲狂,喜不自勝,又在秦箏頸間一點,便飄然躍出車外,馬蹄之聲篤篤遠去,他那尖銳笑聲尚可聞見。
秦箏驚魂未定,過了好大一會兒才顫聲問:“他,他跟你,你們是……”
傳志望著頭頂車棚,問:“箏兒,我帶了阿笙的竹杖,你可見了?”
他神態太過鎮定淡泊,秦箏只當他經鬼門關走這一遭,又給這人一通撩撥傷了心脈,也不敢高聲講話,拿過一旁的梅花刀和竹杖乖乖遞給他,怯生生問:“你還好嗎?”
傳志摸過竹杖,輕輕一聲嘆息,合上眼睛道:“他說得對,我得快些好起來。箏兒,還要拜託你了。”
秦箏聽得唯唯諾諾,點了點頭。過了片刻,聽他氣息平穩,已沉沉睡去,才放下心來,坐在枕邊細細端詳他睡顏。他面無血色,嘴唇緊緊抿著,雙唇幹裂,兩頰消瘦不少,輪廓竟有些淩厲。雖還是熟悉的模樣,眉眼間氣息卻與從前迥異。她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的眉頭,要它舒展些,卻怕弄醒了他,只得收回去,給他輕輕蓋好被子,又瞥見他掌中那支竹杖,不由淺淺一笑,喃喃自語:“也沒怎麼變嘛,還總是纏著哥哥。那個瘋子跟你這樣親暱,你心裡其實煩得很,是不是?哼,你同我哥哥好了,哪還會跟別人好?我哥哥、我哥哥……”
話未說完,眼淚又一滴滴落了下來。
秦箏緊緊捂著嘴,生怕吵醒了他,暗道:“我哥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他定會回來的。他、他還沒聽我叫他這聲哥哥呢!”
作者有話要說: 冷笑話小劇場:
姓儲的:酒釀吃得香啊?
傳志:酒釀好香噠。
鐵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