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書辰的目光在香樟樹的枝葉間停留了片刻，心裡那股壓抑的情緒像是吹不散的烏雲，逐漸凝成了一片陰影。
林讓的話他想起過往的種種，可心裡不想讓顧星邇遭受流言蜚語的念頭也讓他意識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似乎人在陷入困境的時候難以全面的認識事物，難免將一切都歸咎於最表象的東西。
那他因為當初的那些事後來對所有陌生的女生産生的那些下意識的疏遠，真的對嗎？
明明她們什麼也沒有做，憑什麼就要承受他無端的冷漠和不尊重呢？
賀書辰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並不是因為當初那個女生的誣陷而對所有陌生女生都産生了下意識的抗拒。
真正讓他感到厭惡和反感的，其實是那些不分青紅皂白、隨意在背後編排他人的人。
他們就像是一群無知的看客，只顧著傳播那些未經證實的言論，卻從不關心真相是什麼。
可若非他自己曾身陷囹圄，又怎麼會有今天這樣的體會？又怎麼能真正去共情那個群體的憂傷呢？
賀書辰從前就算聽說過什麼，卻也沒有參與過這樣的事情，可誰又能說做個遊離其外的純粹旁觀者就不是另一種層面上的“幫兇”呢？
這世上的許多事，就是得切身體會過，才能明白別人的感受，要不怎麼說都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也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讓她也經歷這種事。
可他此前從來沒有意識到過這些，就連自己莫名其妙迴避他人行為的真正動機也沒能想明白過，又或者說，是他總是下意識地避免自己去細想這些東西。
只是無論之前是什麼樣，這會兒他的的確確是因為不想讓顧星邇經歷那些不好的事，突然之間把那些思緒通通都理清晰了。
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似乎一直在用一種錯誤的方式去面對過去。他妄想借助逃避就能解決問題，可實際上卻是將他更加牢固地困在過往裡，還自以為已經放下了。
看吧，明明一開始他只是因為擔心顧星邇受傳言影響，結果想著想著還叫他突然間想清楚了一件舊事。
賀書辰的視線依舊停留在窗外，香樟樹也依舊在暮色中靜靜地佇立著，還有鼻尖縈繞著的清甜桂花香也同樣沒有散去，可他心裡那股壓抑的情緒卻好像在不經意間逐漸平息下去了。
“你還吃嗎？”姜競停的聲音從左邊傳來。
賀書辰回過神，語氣裡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輕松：“走。”
姜競停愣了一愣，搞不懂這小子怎麼發了會兒呆心情好像還變好了不少。
從食堂出去後，兩人照例打算去操場上轉一圈。
賀書辰的腳步不自覺地逐漸放緩，夜風拂過他的臉頰，帶著一絲涼意，卻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
姜競停突然問道：“你別罵我，你能不能說一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現在他們都那麼多人誤會你們倆了……”
賀書辰抬頭望向遠處，路燈的光暈在暮色中暈染開來。
他的思緒隨著姜競停的話翻湧，但這一次，那些思緒不再是那種壓抑的、讓人窒息的沉重，而是豁然開朗的明澈。
他忽然意識到，顧星邇無意間的一舉一動其實不止牽動著他的想法和情緒，更是在不經意間引導著他，讓他看清了一些自己從未意識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