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聽竹軒最深處的靜室,此刻已然成為了與死神角力的戰場。
巨大的紫砂藥浴桶內,墨黑如深夜的藥液翻滾著細密的泡沫,散發出一種極其濃烈、刺鼻、甚至帶著幾分不祥的特殊氣味。那是數十種珍稀藥材——其中不乏至陽至剛的虎狼之品,以及蘇傾離冒險加入的一絲經過特殊炮製的“火蟾毒涎”——在高溫下激烈反應、釋放藥性的味道。桶下的銀骨炭燒得通紅,將整個靜室都烘烤得如同蒸籠一般,空氣中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溼熱。
蕭煜赤裸著上身,在魯忠和一名面容冷肅的秦家暗衛的攙扶下,站在藥浴桶邊。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因為連日的奔波和體內雙毒的折磨,他的身體已經消瘦了許多,肋骨都清晰可見。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在看到蘇傾離臉上那份凝重而堅定的神情時,依舊閃爍著毫不動搖的信任。
“王爺,”蘇傾離的聲音在水汽蒸騰的靜室中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與冷靜,“這‘九陽融雪湯’乃是我根據您體內‘寒髓蝕心散’的至陰至寒特性,以及您目前元氣虧損的狀況,大膽改良的古方。藥性極其霸道,入浴之後,會如萬針攢刺,烈火焚身,其痛苦……非比尋常。您務必凝神靜氣,固守心神,引動體內殘存的陽氣與之抗衡,方能……有一線生機。”
她的目光沉靜如水,彷彿已經預見了接下來的兇險,也做好了應對一切突發狀況的準備。她身上那件用魚膠和細麻布特製的簡易防護服,緊緊地包裹著她纖細的身軀,臉上蒙著的浸過藥水的面紗,也有效地隔絕了大部分刺激性的藥氣。
蕭煜艱難地點了點頭,聲音沙啞:“本王……明白。傾離……放手施為便是。”他知道,這或許是他擺脫這副殘軀、重獲新生的唯一機會。為了復仇,為了那些追隨他的人,也為了……眼前這個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將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女子,這點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在魯忠和暗衛的攙扶下,咬緊牙關,一步,一步,緩緩地踏入了那翻滾著黑色藥液、散發著滾滾熱浪的藥浴木桶之中!
“滋啦——!”
肌膚接觸到滾燙藥液的瞬間,蕭煜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彷彿要將他靈魂都灼燒融化的劇痛,猛然從四肢百骸的每一個毛孔鑽入!他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額頭上瞬間佈滿了豆大的汗珠!
那種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彷彿同時被扔進了滾沸的油鍋和佈滿尖刀的冰窟!每一寸肌膚都在刺痛、灼燒、撕裂!五臟六腑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要爆裂開來!
“呃啊……”即使是以蕭煜如此堅韌的意志,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低吼!他的指甲因為極致的痛苦而深深嵌入了木桶的邊緣,手臂上的青筋如同虯龍般暴起!
“守住心神!引氣歸元!意守丹田!”蘇傾離的聲音如同空谷禪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力量,清晰而沉穩地傳入蕭煜混亂的腦海。
蕭煜聞言,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從那無邊無際的痛苦中強行掙脫出一絲清明!他艱難地盤膝坐下,雙手吃力地結出一個能最大限度激發體內陽氣的特殊手印,努力運轉體內那微弱的、幾乎要被寒毒和七絕散吞噬的殘存內力!
隨著他的運功,木桶內那漆黑如墨的藥液,開始以一種更加劇烈的方式翻滾沸騰起來!一股股黑色的、帶著濃烈腥臭氣味的蒸汽不斷升騰,在靜室之內瀰漫開來!
秦芷站在一旁,早已嚇得花容失色,但她強忍著內心的恐懼,按照蘇傾離的吩
咐,不斷地將一些研磨好的、具有清心安神、護持心脈功效的藥粉(如珍珠粉、琥珀粉、以及秦家一種秘製“定心散”)投入藥液之中,試圖緩解藥浴的霸道藥性。
蘇傾離的目光則如同最敏銳的鷹隼,緊緊地盯著蕭煜的每一個細微反應——他的臉色變化、呼吸頻率、面板溫度、甚至……他眉宇間那因為痛苦而抽搐的肌肉!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每一息,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就在蕭煜感覺自己快要被那無邊無際的痛苦徹底吞噬,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之時!
異變陡生!
只見他原本蒼白的臉龐,忽然湧起一陣不正常的、妖異的潮紅!隨即又迅速轉為青紫!他緊閉的雙眸猛地睜開,眼中佈滿了駭人的血絲!喉嚨裡發出一陣陣意義不明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他體內的“寒髓蝕心散”和“七絕散”,在這霸道陽氣的強烈刺激下,竟然同時爆發了!
一股極寒!一股極熱!一股陰毒!一股狂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