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年的瞳孔縮了一下,和對方漆黑的眼瞳對上,那雙眼睛裡的清明和探究讓人心頭一跳,接著他的頭被帶動著強行偏向一邊,拉開了和對方的距離。
聞絳的動作其實談不上“嫌棄”——這未免和他的“心動”相悖,在松開柳年時,他的指腹還短暫地滑過對方的下頜,但離開得也毫不猶豫。
[之前就沒大幅度地做過什麼出格的舉動,在這裡和你接吻,只讓人覺得掉價]。
明白過勁來的柳年眼裡閃過絲懊惱,他抿了抿唇,動作變得規矩,見對方成功消化了自己的拒絕,聞絳覺得也不是毫無收獲。
在這位柳年的眼裡,林巡不能說沒慾望,但是有的又很......“有格調”。
經紀人把他帶過來套近乎時,專門提過他們都曾參與的一部劇的拍攝,柳年很可能見過工作狀態下的林巡,並感受到了林巡的一些個人追求。
真和對方上床當然不可能,真要算來,比起“為表演選擇順從”,那也是如何成功避免自己厭煩的情況誕生,更有挑戰感,聞絳的打算是利用林巡在工作上的作風來幹涉柳年心裡的身體交易,而事實也證明他選對了方向。
......雖然的確沒想到,都把情況改成“試鏡指導”了,還能聽人在這裡呻吟。
聞絳面不改色地翻閱自己手裡的大尺度劇本,粗略翻一遍,床戲六場以上。
聞絳給柳年選的片段是沒有任何露骨或擦邊橋段的,床戲的部分是柳年自己選的,對方的表演類異能應該有b級水平,演技算不上上乘,也說不上很失敗,最大的問題是其活絡的心思有一大半都沒用在正事上。
在被“林巡”的工作狀態嚇到而順從聽話了一段時間後,柳年就又開始蠢蠢欲動地思考他們的交易,或許該說是“最後一搏”。
“林巡”的指點客觀,準確,也犀利得有些傷人,他搭在腿上的手時不時點兩下膝蓋——一個他在片場思考時的常用小動作——接著就會毫不介意地以笑著的語氣說出堪稱刻薄的評價來,柳年被他批判得就像霜打的落葉,一塊被一刀刀慢條斯理切片的面團,偏偏又找不出能在心裡反駁的內容來。
毫無疑問,這樣下去他只會因為演得太差而徹底掃了對方的興致,直接被趕出門去,可他又不可能現在演技大增,令高標準的林巡刮目相看,柳年暗自咬咬牙,情急之下想出的辦法只能繞回身體交易上,自告奮勇地求教床戲臺詞的部分。
意圖應是靠這曖昧的戲碼多少勾起點林巡的興趣,讓事情還有餘地可言。
“林巡”必然不會呵斥這種事,即便心裡覺得好笑,面上也只會笑著應下來,一副那我就看看你怎麼演的姿態。
但這算盤註定落空,別說聞絳,柳年自己雖然做了,心底裡也不信“林巡”能被勾引成功,這種疑慮正合聞絳的意,他只需就坡下驢,再拖一會兒就能順勢把人掃出門去。
時間拉的有些長,但勝在穩妥,聞絳聽著柳年在另一頭用一種發黏發甜的語調模仿床上的呻吟,因過於賣力反倒顯得拘謹刻意,他輕笑了聲,頭也不抬地翻過一頁劇本說:“放鬆。”
相比一開始的指導,“林巡”現在說的內容相當簡短,也不再提供具體的建議,他的語氣單拿出來有些繾綣,好像他們多麼曖昧,實則肉眼可見地越發感到無趣,柳年的臉上因此紅一陣白一陣,聞絳權當不知。
他倒是抽空把手裡的劇本給捋完了,這是個經典的愛情故事,集齊了狗血誤會、相愛相殺、破鏡重圓等諸多要素,從主角們的大學生涯一路寫到社會職場,裡面展現主角內心情感的不少劇情都是在以床戲做載體,怪不得床戲內容這麼多。
柳年的心思不在戲上,他的表現摻雜了太多現實意味的引誘,這和他意圖爭取的主演——一個感情過於內斂剋制的角色完全反了過來。
角色在劇本設定裡愛得很深,卻又誤以為伴侶厭惡自己,故而連牽手都小心翼翼,前期床戲裡始終透露著一股愛恨交纏的愁苦味道。
基於自己的職業素養,聞絳也以演員的身份來揣測角色,這段跟暗戀物件的床戲的呻吟不該甜蜜熱情,對方的聲音應該更低,也更短促和苦悶,他中途兩次張嘴,想要撕咬戀人的行為,是想體現其求而不得,又因不得而越積越深的陰暗沖動,只是一來他沒有擅自留印的資格,恐懼擅作主張的後果,二來也不忍心——
——嗯?
聞絳輕輕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