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風煙橋
6風煙橋
當夜，傅雲生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無論睜眼還是閉眼，孟心銀的話一遍又一遍在他腦子裡轉，轉得他一刻不得安寧，恨不得立刻起床，飛奔到東湖去。
孟心銀看到傅雲生手腕上的監測手環那一刻，便立刻明白過來，手環的主人大抵是再也回不來了。
她低頭沉默，不知該從何說起。
沉默蔓延成尷尬，賈妙宜起身說：“我去瞧瞧有什麼茶點，你們可不許動我的牌。”
待賈妙宜出門去了，傅雲生方才說：“伽……容小姐為救我和他死的，卻還是……”
孟心銀一聽便搖頭，她知道傅雲生誤會了她的沉默，只好說：“是為你們，也不是為你們。”
傅雲生神色疑惑，孟心銀便問他：“你知道擦除原則嗎？”
說這話時孟心銀心中飽含憐憫。自容珏走後，她仍在俗世中兜兜轉轉，只是一顆心變得了無掛礙，她總是反複地想起《春風輕》那部電影，拍攝的時候她把自己當成阿姐。總有一天春日晴好，她厭倦了滾滾紅塵，卻已無桃源可去。
孟心銀稍加解釋，傅雲生聽懂了「擦除原則」。
互動值只是一種演算法，用於估算，也用於預警，當互動值進入紅區，極有可能導致被擦除。
這個世界有自己的執行法則，當外來幹擾超過可接受的程度，時間開始自淨，擦除掉無關的人和事。
被擦除的一切會在該時間線上完全消失，等同於自始至終都沒存在過。
孟心銀說：“所以阿姐毋寧死。”
她的死既是為迷惑利舫，也是為了存在。手環已丟失，她只能憑借經驗估算互動值已經到了極限。
最後時刻很容易就做出了選擇，作為一條來自未來的幽靈，本來就沒有太多活路，不如用死換來「記得」。
“擦除原則。”傅雲生一字一頓重複。
汀舟和他告別時的毅然決然，此時有了新的釋義。也許他也寧願去死，但傅雲生還清楚記得關於他的一切，那麼至少他還沒有被擦除。
像影子一樣活著，但不會像影子一樣消失。
孟心銀訴說這一切時，聲音低到幾乎聽不清。但傅雲生聽得清清楚楚，字字句句像被用鐵榔頭敲進了腦仁兒裡，如同一篇墓誌銘，在石碑上被篆刻得清清楚楚，墓裡埋葬著一條從末世遊蕩至此的幽靈。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白板，竹製的麻將牌，豎坑條的紋理，空白的牌面，被傅雲生幾乎捏碎。
孟心銀又看了傅雲生一眼，恢複一點笑意，表面上笑著說要碰他手裡的牌，實際是用同病相憐的立場安慰他。
至於活下去的理由，除了「等著我」，還有「記住我」。
孟心銀嘆了口氣道：“你今天為什麼來？”
傅雲生當然沒辦法提起自己的任務，提起老龔和喬老闆。
此時賈妙宜恰好端著點心盒子從外面進來，匆匆插話道：“他應該是來找我的。”
說罷她擱下手裡的食盒，手指蘸上茶水，在桌面上寫下兩個字。
傅雲生也沒料到，他看向賈妙宜：“是你？”
賈妙宜點點頭，用口型說：“我也沒想到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