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生知道兩個下人是安排來監視他的。
但他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讀讀書、看看報紙，偶爾在院子裡轉一轉，並不怕被人看。
住了七八日，日日無事發生，範任來探過他兩次，他也十分沉得住氣，連要見戴宗齊也沒提過，彷彿真是來茨城休養的，一概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住進小院兒的第二個禮拜天，傅雲生終於收到了一封請帖，邀他參加戴宗齊在私邸舉辦的舞會。
傅雲生拿著那請帖看了兩遍，才叫來司機老陳吩咐說要出門。既然要參加舞會，他須得置辦兩身像樣的行頭。
老陳帶著傅雲生現在百貨商場逛了幾圈，沒有挑中心儀的，他又向老陳打聽有沒有手藝出色的裁縫。
司機帶他去了城中一家相熟的裁縫鋪，這回傅雲生勉強滿意。讓老師傅量了體，改一套半成品。
量完衣服傅雲生不急著走，在裁縫鋪喝了半盞茶，看看時間差不多過去三刻鐘，才叫上老陳出門回家。
晚上傅雲生沒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就去睡了。夜裡十二點驚醒，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在睡夢中喊出汀舟的名字，氣喘籲籲地坐起來。
夜長漫漫，傅雲生醒後徹底沒了睡意，披上衣服赤腳出門去。如今的院子小，推開門便見到簷下一棵石榴樹吐了新芽，夜裡看去只是一片黑魆魆的影子。
他在簷下立了一會兒，站得手腳冰涼，正想要回屋去，忽然聽到一點窸窸窣窣的動靜。
傅雲生心裡一驚，凝神細查聲音的來源。踮手踮腳走近些，聽清是有人隔著院牆在說話，便立刻將耳朵貼了上去。
“嗯，沒看見他和什麼可疑人物交流。”
是司機老陳的聲音。
傅雲生心裡湧起一股失落。在聽到動靜的剎那，下意識以為是汀舟來了，他總是這樣悄無聲息地在夜裡來去。
原來只是老陳在彙報監視的結果。出門一趟，他的確已經向老龔彙報了舞會的資訊。
出入了多少家店鋪、什麼時候進去、什麼時候離開，時間換成數字，才是他們約定的密碼。
傅雲生心中失落，便故意弄出動靜，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隔著一堵牆的老陳和不知道什麼人嚇了一跳，立刻噤聲不說話了。傅雲生摔摔打打地進門重新躺下，將思緒從磨人的求而不得中移走，想起明天的舞會來。
和想起汀舟相比，想起舞會沉悶而無聊，到天矇矇亮時，他終於在這種沉悶和無聊中睡過去。
時隔多年，傅雲生再次以傅家三少的身份出現在人前。
範任引他進門，音樂聲飄進耳朵，掩蓋了些許議論的聲音，但掩不住打量的視線。
從前他是傅成章不成器的兒子，如今他是傅書林死而複生的弟弟，都值得被人多看一眼。
傅雲生被範任引到一處沙發上坐下，很快有人前來搭訕。那人自報家門，傅雲生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敷衍擺在臉上。
他今天是為見戴宗齊來的，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為了自己活命，也是還齊老闆救他一命的恩情。
搭訕的人走開了，傅雲生盯著舞池裡的男男女女。鮮豔的裙裾在眼前飛舞，他想起薔薇飯店的舞池，也想起彌生路90號的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