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內沒有床,只有一條長長的大土炕,土炕上鋪著一層薄薄的褥子,靛藍色的土布漿洗得發硬,摸上去也割手。
傅雲生坐下來,只覺得屁股底下又硬又冷。但眼下有一片可遮雨的瓦,有一條可安睡的土炕,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
傅雲生把羊皮包袱擱在土炕上,這是他的全部家當。他思量著等他回寶縣與汀舟彙合後,就把這些東西全部典當了,作為路費。
不論是尋人還是返鄉,都少不了要花錢。思及此,傅雲生把羊皮包袱開啟,挑挑揀揀選了兩個金戒子。作為給靜悟和尚的酬謝,若是他不肯收,那就當香火錢捐給菩薩。
房內除了土炕就只有一張方桌,兩把椅子。除此之外再無陳設,傅雲生想找個藏包袱的地方也沒有。
但再一想,這裡是人家的地盤,若他們心懷不軌,藏起來又頂什麼用。
於是索性將包袱丟在炕上,兩個金戒子也擱在桌子上,自己往炕上一倒,閤眼眯著休息。
傅雲生閉上眼,耳邊就又響起槍聲,黑壓壓的人流、肉搏的嘶喊聲都朝他湧來。
他連忙睜開眼,心裡替汀舟擔憂。浦港一旦失守,寶縣也危在旦夕,汀舟會不會已經身陷危險之中?越想越是心焦,原本的一點睡意全無,只坐在土炕上胡思亂想。
不多時,那個叫靜方的和尚來叫吃飯。傅雲生應聲,稍微收拾一下便來開門。
靜方和尚瞄了一眼屋內,眼神稍定,然後看向傅雲生:“顧施主,請隨我來。”
靜方的口音很重,傅雲生沒聽明白。但也知道大概的意思,於是跟在他身後。
膳堂在後院,從西院禪房過去需從兩側的連廊繞行,或者從菩薩殿穿過。
傅雲生向來不信鬼神,但此刻受了寺院和尚的搭救,自警不得造次,一路上低著頭,沒有抬頭望殿中菩薩一眼。
後院東面一排兩間房,一間是廚房,另一間就是膳堂。房間不大,恰好擺兩張長木方桌,傅雲生進去的時候,已有一桌子人在吃飯了。
他掃了一眼,那桌一共五個人,其中四個是僧人打扮。
另一桌則坐著靜悟和一個稍年長的和尚,看見傅雲生走進來,笑眯眯地同他招手。
“顧施主。”
傅雲生裝模作樣雙手合十:“靜悟師父。”
靜悟站起來,指著身邊的年長和尚介紹道:“顧施主,這位是我的師父,也是寺院的方丈,玄同師父。”
玄同和尚面色端肅,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無端讓他想起傅成章。
傅雲生又合十作揖:“玄同師父。”
“靜方師弟你已經見過了,還有一位靜通師兄還在廚房裡。”靜悟指著另一桌道:“那一桌都是小輩,等有空我再一一說給你認識。”
傅雲生點點頭。靜悟便道:“請坐吧,顧施主。”
晚飯吃的是素面和粥,除此之外還有一簸箕窩頭,都已經在桌子上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