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知返
25.知返
大門口被堵住了路，汽車出入艱難。傅雲生不得不步行往前，走出了巷子才看見等客的人力車。
傅雲生抬手叫了一輛，車夫知道從賈府出來的客人非富即貴，很殷勤地問他要去哪裡。
傅雲生一時間也沒想好要去什麼地方。
總之是不想留在這裡也不想回家，便隨口說去翠園。
翠園原是前朝一位大人物的私人宅邸，現在改成了公園供人遊玩。
巍峨的院牆、肅穆的大門、高高的門檻，如今是人人都進得去了。去翠園要經過鐘樓、熱鬧的馬市街，是一處鬧中取靜的所在。
園子裡景緻宜人，但因為每人一塊錢的門票致使遊客稀少，哪怕是在這夏初的晴好天氣裡。
正也是因為這樣，傅雲生煩心時總愛來逛一逛。
以前也同些交際場的男朋友女朋友同遊過，聊著天說著俏皮話，男男女女、你來我往地打著機鋒，景色只是陪襯，反倒辜負這景色。他總覺得一個人逛園子才最得趣味，因此便不在這裡約會朋友了。
翠園裡有一大片湖水，飽滿的碧悠悠亮瑩瑩的水面，很像是如今時興的綠翡翠戒面。
湖邊有兩排柳樹，樹梢低低垂著，柳絮在空中漫舞，一層煙似的。傅雲生尋了個地方坐下來，朝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看著出神。
傅書雁最是個沉悶的性格，平日在家中從聽不到她的高談闊論，只會一心讀書的人，居然和賈妙宜這般好了，倒是稀奇。
可就算是她們女人之間的私房話，也不該那樣說他，把他同愛情、忠貞、浪漫之類的字眼扯上關系。
這只會讓他想起他的親娘，那個生養了他又在他生命裡悄悄消失的女人。
明明是堂子裡養大的女孩兒，大字不識一個，卻口口聲聲對傅司令産生了愛情，非要跟著他。
這些話他是無意中聽到傅太太說起的，口氣裡帶著輕蔑。
傅太太對於他婚事的熱衷一直讓傅雲生感到費解，可今天賈妙宜居然說愛他，反倒讓事情變得合理起來。
也只有賈妙宜愛他，才能解釋傅太太的熱心，不過是為了討好大人物罷了。只是傅雲生由來只聽過送女兒的，沒想到他也能有如此妙用。
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攫住了他，壓迫他的胸腔與咽喉。或許是快要下雨了，雖然天還一絲不茍地藍著。
傅雲生忽然很想找一個人談談，一個不瞭解、不認識、不關心的人，一個隨時可以出現又隨時可以消失的人。
不論他說真話還是假話，都不會發生任何後果。
可是上哪裡去找這麼一個人呢？
河對面有人依著漢白玉欄杆喊嗓，沉著嗓子，一句句像是喊魂。傅雲生神思恍惚地聽著，很是為自己的命運擔憂。
坐了一會兒，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輕輕的三兩下，讓傅雲生回過神來。
轉頭看時，卻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邢逢年。他脫了外套，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釦子也解開一顆，好像很熱似的。
他的語氣也很熱絡：“三少，真是巧，咱們又碰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