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禾緩緩地抬起手,摸索著落到了鍾暮皺在一起的眉頭上,用指腹緩緩地將其撫平,“我大概是習慣了被人索求吧,有弱者、患者、需要幫助的人向我尋求幫助的時候,我難以拒絕……
“而且這次確實是我不小心了,沒想到這個城裡的人對肢體的索求會如此極端。”
鍾暮的聲音依舊沉悶,“醫師比起去幫助其他人,應該先學會照顧好自己。”
木禾無奈,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下眼前之人,“以前我沒有一定得照顧好自己的必要,我失去了什麼,我受傷了,都是我自己可以承擔的代價,所以我還沒有這個習慣。”
他輕飄飄的話語裡無聲無息地承載了他這些年在副本里的生活,他自己渾然不覺這聽上去讓人覺得有多可憐,但鍾暮唇角一抿,眼淚就滴滴答答地下來了。
他一把抓住了木禾落在自己眉宇間的手指,嘟囔著,“現在有,以後也必須得有了。”
“醫師是我遇到的少有的善良人之一,醫師的心善不該是別人來傷害你的武器,你答應我,以後不要隨便許諾別人了。”
滾燙的淚珠落到了木禾的手背上,人類的溫度讓他冰冷的手微微發顫。
木禾看不見鍾暮的表情,但他的聲音裡的難過都溢位來了。
明明他的手被嚇得失了溫度,一直在發抖,卻牢牢地抓著木禾的手。
那一顆一顆砸落到木禾手背上的溫度,順著手臂蜿蜒而下,似火一般灼燒。
木禾自己的情緒早已不知道喪失了多少年,心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連被命隕城砍去肢體的時候都很平靜。
因為對他人伸出援助之手而被傷害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只是再度遇到了這件事而已,他只會思考,該怎麼去拿回自己的肢體。
但渾然沒有預想到,現在,會有人因為他受傷而在掉眼淚。
木禾無奈地攤開掌心,接住了滴落到掌心的眼淚,“太有共情能力不是好事,尤其是對我這樣的人。”
鍾暮一邊眼眶紅紅,一邊固執,“醫師還沒有答應我。”
“好……好……我答應你。”木禾似妥協一般地應著聲,嘴角彎起無奈的笑,“我答應你,以後不會隨便許諾別人了,我也會照顧好我自己的。”
“我的身體、我的心臟,都是我自己的,不會讓別人拿走。”
他蒼白的臉上浮起很無奈的笑,聲音也輕飄飄的,這張本就看上去病弱的臉在沾染血跡之後更是觸目驚心。
鍾暮吸了吸鼻子,收了眼淚。
“不。”
他一把將木禾壓進了懷裡,擰緊了眉頭,“醫師的身體跟心臟都是我的,以後我會保護好醫師,我要學會保護別人,才能再也不會看到今天的場面,發生今天的事。”
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握著斧頭的手緩緩地止住了發抖,所有恐懼與耳鳴都在漸漸被鎮壓。
人有時候,真的是在一瞬之間長大。
這一刻,他從被保護者成為了保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