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馬喻才感覺只是那麼一瞬,車停了下來,前方的男人扭過頭來,露出了一張和嚴繼堯是那麼相似的臉,在雨幕中馬喻才差點認錯了。
還年輕的嚴旭新一臉焦急地跳下車,將毛瑞英和她懷中的孩子一併抱起,沖進了醫院裡。
小小的嚴繼堯進了手術室,毛瑞英縮在長椅上,濕透的衣服不斷帶走剩餘的體溫。
嚴旭新靠過來,捂著“她”的手道:“多少錢我們都只治,能治好的……”
“她”抬頭看去,看見嚴旭新堅定的雙眼,帶著一種痛苦和對自己的懊悔,語氣認真道:
“以後會好起來的,一定會……”
馬喻才眨了眨眼,環境忽然又變了。
眼前是空白的天花板,抬頭看去,是各種儀器,空調正在緩緩運作,環境溫暖而舒適。
而腹部不斷傳來疼痛的感覺,他沒有太多力氣起身。
“媽……”
身旁傳來聲音,轉頭看去,馬喻才呼吸一滯。
還穿著高中校服的嚴繼堯。
沒有小時候那麼稚嫩,也沒有他們初次見面那麼陰森,更不像百科上放出的圖片那麼成熟。
是十七八歲的嚴繼堯,留著一個短短的發型,身形和五官已經能夠看出日後的雛形,但那麼青澀不安,垂落的眉宇間,那蓬勃的朝氣中夾著惆悵和少年人的懵懂憂鬱。
他聽見從自己身體裡傳出來的聲音,幹枯沙啞,不再那麼溫柔,“繼堯,你爸呢?”
嚴繼堯搖搖頭,“不知道,可能在公司。”
“她”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想笑,沒能笑出來,扭頭看向窗戶,“是,公司好起來了,太忙了。”
接著,“她”望著窗外的春光,像是呢喃,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不知道,不知道好啊……疼啊,還是不知道的好。”
“媽?怎麼了,什麼不知道,你哪裡痛?”
毛瑞英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馬喻才也在她體內看著年輕的嚴繼堯,沙啞的嗓音緩緩道:
“咳…咳咳,繼堯,我不該給你取這個名字,不該答應搬到北京,最不該生下你。”
胸膛裡的心狠狠地疼了起來。
不知道是毛瑞英在疼,還是他在疼。
“我寧願沒生下過你。”
“滴——”
儀器的聲音刺耳無比,那是“她”耳邊最後響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