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只酒釀桂芯雪團下肚,激烈的饑餓感得到安撫,他才道:“對了。”
柳垂澤原本在看著桌上瓷瓶裡,斜插的幾枝山茶,聞言輕巧抬眸:“嗯?”
“萍水相逢,也是緣分,”白衣少年從袖中取出一支錦布畫軸,笑吟吟地道, “不知道友可否幫我尋一個人。”
柳垂澤淡笑:“怎麼幫?”
聽對方沒拒絕,他開心得不得了,趕忙拆開捆住畫軸的細紅繩,鋪展開來給他看,滿懷希望:“畫中這位仙師道友可曾見到過?”
柳垂澤被那幅畫像呼了一臉,身子向後微仰,眯了眸,靜默地看著。
畫中人身型清瘦高挑,沈腰潘鬢,一襲黑衣似朦朧夜色,輕落在肩身之上。此男子發長過腰,以劍式玉冠束發,留有墨發披於脊背前襟間。神情溫潤,氣質疏離。
此是一副極具神話與臆想色彩的男子畫像。
他唇邊噙一絲極輕的笑容,正低垂皓眸,看向右臂擁懷中的那一枝素白玉蘭,又似只是在低首沉默。背後一支白劍修長、鞘色如華的佩劍豎直向下,所勾勒上的那幾絲寒光,卻與其人額間一抹豔青之色相互映襯。若仙若神,若雪若華,風雅無邊,實在賞心悅目。
目光一沉,發覺右下角寫有此人姓名。
嚴寒霄。
正是方才,那說書先生所提之人。
聯想一番,柳垂澤又好笑又無奈,誠實地道:“我沒見過。不過想來,應當這普天之下,也從來有人見過此人真容吧。”
“你怎麼知道,”白衣少年有些沮喪地收好畫軸,猛灌一杯翠春芽兒,趴在桌上嘟囔, “都找了幾個月了…掌門莫不是誆我。”
柳垂澤聽他倒苦水,心中瞭然。
果然還是孩子心性。這等傳聞竟也信以為真。他一時沒忍住,低音笑了出來。
白衣少年下巴抵住檀桌,有氣無力:“你笑什麼啊。”
“失禮了,不過我並非是針對你,”柳垂澤覺得這小孩也是很可愛。語氣也逐漸放柔,放輕, “只是覺得,在心智尚未成熟之前,還是少聽些坊間傳聞比較妥當。”
白衣少年沒懂,小心翼翼地問道:“道友,你是在罵我嗎?”
柳垂澤搖了搖頭:“未有此意。”
“好吧。我無所謂啦,本來也沒少被別人當傻子了嘛。很多事我說了你們也不信呀,”白衣少年自閉了,雙目一合,哀聲抱怨, “…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聽信彩雲間那群陰險小人的饞言…這怎麼找哦。”
柳垂澤看著他,也不知要接什麼話題了。
“哎,時辰到了,我得走了。否則那隻蠢狐貍又要埋怨我了,”白衣少年立馬坐直身子,朝柳垂澤單手握拳行了江湖禮儀。嚴肅莊重地與其分別, “道友,下次有緣再會啊。”
他哭笑不得,十分配合,權當哄小孩了:“有緣再會。”
彼時樹頭花豔東嬌雲,北樓間上流雲高卷不止。東西吃完,書也聽完,他默然凝視手邊還殘剩的半杯茶湯,緘默不語片刻,一口飲盡,揮動在袖倏忽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