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合時分,對面商廈二樓的玻璃幕牆突然迸裂,濃稠如墨的煙柱裹挾著猩紅火舌竄向天際。嗆人的焦糊味隨風漫過整條長街,驚惶逃出的人群像是被惡魔驅趕的螻蟻,沖出來的人說裡面的人太多,安全通道全堵死了,貨架倒下來壓著人。
此起彼伏的警笛聲中,十多輛消防車劃破暮色。江母顫抖的手指幾乎握不住手機,第五個未接提示在螢幕上明滅,像把鈍刀反複刺入心髒。
“南南怎麼不接電話呢。”江母的聲音幾乎是帶著哭腔,林雪薇亦是滿眼擔憂,安慰道:“也許太吵,他沒聽到吧,應該沒事的。”
倆人被迫退到警戒線外,忽然發現封斯景不見了。
“小景去哪裡了?”江母張望一圈,焦急地看著大廈裡的火光,慌張無措地攆著衣角。
林雪薇尋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緊張道:“他不會是進去找江南了吧?”
按理說,消防員在外面攔著,他是進不去的,但此刻,她們想象不出這人離開會去哪裡。
有人受傷了,陸續被抬出來,江母眼含淚珠,顫抖著手再次給江南打電話,還是無人接聽狀態,她又給封斯景打電話,結果是一樣的。
保安從側面跑過來,手裡還拿著正在響鈴的手機。
“有個人從北門闖進去了,我沒攔住。“他對身著消防服的男人說完才接通電話:”喂,手機的主人沖進火災現場了,您是他什麼人?在哪裡?”
江母拿到手機後,心裡五味雜陳,眼淚不受控地落下,擔心,感動,無助,太多情緒夾雜在一起。
林雪薇緊握著她的手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你看,火勢小了,他們都會沒事的。”
大概過了五分鐘左右,一行人被消防員帶著有秩序地從門裡陸續小跑出來,江母立刻發現了江南,只見他抱著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孩子,衣服和臉上都是黑色汙漬,出來後猛然咳起來。
聽到母親喊自己,他立刻把孩子交給消防員,身後有個身材矮小的女人一個勁兒地跟他道謝,那孩子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謝謝叔叔,緊接著被送上救護車。
“媽,我沒事。 “江南小跑過去,幫母親擦了眼角的淚:”手機被擠掉了,我就知道你們肯定特別擔心,但是人太多,有個小男孩受傷了,所以我………“他說著突然驚訝道:“封斯景呢?”
江母滿眼愁緒:“他進去找你了。”
聽罷,江南折回去要往裡沖,但是此番情景他是沖不進去的,林雪薇立刻攔住他:“你別沖動,一會兒他出來了,你再進去,如此反複,會真的出事。”
江母看眼樓上逐漸滅下去的火,寬慰道:“火滅了,他應該很快會出來。”
“不是的,媽,他見不到我是不會出來的,他就是個死腦筋。”江南的眼圈逐漸泛紅,用母親的手機給封斯景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有人驚呼:“南邊又起火了。”
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在二樓南側化妝品區域炸響,整棟建築在火光中顫抖,烈焰裹挾著玻璃碎片沖天而起,濃煙盤旋成漩渦,像頭擇人而噬的巨獸。
江南死死地攥住警戒線,指節泛出青白,陸陸續續被解救出來的人裡並沒有發現封斯景,他無法再等下去,也想從側門闖入,可由於封斯景的前車之鑒,每個門的防衛都加強了,以至於江南根本沒有機會。
林雪薇看著在門口和消防員苦苦周旋的江南,嘆息道:“這孩子要崩潰了,要不你去勸勸?”
江母看著南邊的火光忽明忽暗,眼裡攸地湧上淚光:“沒用的,那孩子能為他沖進去,他也一樣會這麼做,我們都老了,大概忘了年少時的愛也是如此的澄明,為之生,為之死,為之肝腸寸斷,為之無怨無悔,我想,此刻我終於明白,愛與性別無關,赤誠的愛都該被祝福的。”
林雪薇似是陷入往日回憶,半響才嘆口氣,神色緊張地仰望樓上的火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