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袁頌明顯不是蠢人,阿青自然也不認為他是真的告了假專程只為了帶她出來散心。
畢竟,作為跟袁家一損俱損的守護靈,家脈不穩,顯示出的動蕩之兆她是完全能感覺到的。
但鑒於她現在身上的命契已經從偌大的袁家轉到袁頌一個人身上,充其量管一管袁頌就行了,袁府上的這這那那,與她何幹?
袁頌率先跳上船,將夜明珠嵌入船頭的木格,然後轉身示意她扶住自己的手:“上次來踩點的時候發現的一塊寶地,就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帶你來看看。”
阿青將信將疑——畢竟,凡人總喜歡把好看的美景稱為“仙境”,她既然已經看過真正的仙境,又怎麼瞧得上地上的這些平替?
等她尋好了舒坦的位置坐穩,袁頌才解開了船繩,站到另一側的船頭,劃開了長漿。
夜明珠的微光照亮暗河的前路,船舷破水的聲音,在靜謐的洞xue中被無限放大。
地下河的水引自雨水和山澗,又得堆疊的礦石過濾,澄澈水面,幹淨得即使在晦光中,也能看見船下的遊魚。
不知道袁頌這是要帶她去哪兒。
阿青往嘴裡塞了塊蜜餞,覺得他心事重重的樣子讓蜜餞嘗起來都不甜了,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你為何要去狐仙洞?”
袁頌斟酌片刻:“去救一位至交好友。”
“……”
“太子殿下與我相識十五載,我不可能明知他遇險而袖手旁觀。”
阿青沒見過這個倒黴的太子,但也知道,袁頌自四歲起就做了太子伴讀。
只是她不太能理解這些凡人之間千絲萬縷的感情,畢竟,兩個人認識得再久有什麼用?反正都是要死的。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密報上說,太子被囚於東宮地下的某條暗道之內,卻不知是哪條,宮內守衛森嚴,然而兵變的機會只有一次,若無十足把握,背水一戰就是全軍覆沒。”
阿青翻了個身,半趴在船頭用羽衣的絲帶偽裝成食物,一邊逗水裡的魚,一邊很隨意地問:“你要怎麼救?”
她說話的口吻太輕飄飄,好像即使有命契在身,他的生死也跟她毫無關系。
“張真人百年之前給我族中留書,說我與那狐貍洞有淵源,所以,我想去試試可否借力。”
袁頌口中的“張真人”不是別人,就是當日將她騙進袁府的小道士。
幾百年沒再聽人提起這個令人頭疼的名字,阿青差點把這路貨色給忘了,等她養精蓄銳,回家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這個騙子的道場,放一把火給它燒了。
畢竟跟張陵有舊怨,她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很不客氣起來:“這些牛鼻子臭道士的話,你也信?”
袁頌也知道她這口惡氣從何而來,對她好惡分明的孩子氣莞爾:“起初我也不信這些的,直到我遇到了你。”
阿青無言半響:“你一個凡人要如何去借這些精怪的力?”
“張真人說我只需抵達狐仙洞,就自有機緣上門,如我心願,”袁頌沉吟半響,“只是過程兇險,望我三思後行、小心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