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於祖母便好,你可以退了。”邵書航連頭都沒回,拿著信去往自己的院子,讓廚房備水。水備好,他信也看完了。南川賭坊、銀樓洗銀礦石,郭陽,田芳,田芳兒子…
銀礦石?邵書航知道百年前他們這支是追隨著完顏氏潛入中原的,但父親只說到此,並沒透露完顏氏現隱匿在哪方?
將信原樣折起,丟在桌上。長吐一氣,背手向門而立。父親不說,他也能猜到一二。京裡冠南侯府已經被大理寺盯幾年了,南川銀礦跟誰沾著邊,眾所周知。大雍皇帝現在也就是沒證據,若有,冠家早不存在了。
冠家沒了,他們紇石烈氏就成了大金殘部的首。邵書航喜歡這樣的結果,笑意發自內心:“哈哈…”
待洗去一身風塵,他就拿著信去探一探祖母。若所想屬真,那自己便走一趟南川,摸一摸這郭陽的底兒。
壽寧堂,邵老夫人正沉著臉在等邵書航。雲崇青外放響州三年,鬧出那麼大動靜,她心裡不安極了。逢年過節,打著送禮的名讓葛蘭去戳齊彩蘭的心窩。好容易等來回聲,卻被小七給截了去。
邵大太太在旁安撫:“母親,您消消氣。航哥兒那心裡,您又不是不知?雲崇青都快成了他的魔障了。他看不得雲家人得意。”
“魔障?還不是他沒用。”邵老夫人厲聲:“一樣是讀書,他怎麼就沒能讀出息?”紇石烈部兒郎,都是上馬能戰,提筆行書。他呢?最懂花樓裡門道。
“您別怪,那孩子也苦。”邵大太太有些可憐航哥兒。打小被捧在手心裡的人兒,現在竟落得這般。昔日疼惜他的祖母,如今也總橫眉冷對。
兩刻後,邵書航來了,行了禮,將拆開的信大方送上主位,然後便眼不眨地盯著他祖母。
“怎麼拆開了?”邵老夫人利目與孫子對視。
“孫兒去見過父親了。”邵書航揚唇,有所指地瞄了眼大伯母。邵老夫人會意,嘴抿緊抬手讓屋裡人都退出去。邵大太太站著不動,她以為自己不用避諱。可邵老夫人卻輕輕推了下她。
“母親…”
“出去。”邵老夫人目光依舊在邵書航身。老大家的不錯,但奈何心有些軟,不堪大用。故這些年,也就只能幫著管點明面上的賬。
蒙在鼓裡悶頭過,非壞事。若哪日得幸大事成,老大家的跟著享福便可。事敗,前頭有冠南侯府頂著,紇石烈部就是書香門第邵家。為大金複國,冠家不會牽連紇石烈部。
冠家滅了之後,也沒人再管得著紇石烈部了。進可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退亦有路。
這麼多年邵氏處心積慮,為的就是能長長久久。
屋裡沒了外人,邵書航抽了信紙展開,送到祖母眼前:“父親已經都告訴我了,我以為我可以幫您分擔稍稍,您覺得呢?”祖母老了,府上還是要有個兒郎擔著才行。
邵老夫人似沒聽見一樣,垂目下望,信上筆跡若春蚓,確是出自齊彩蘭。就著孫子的手,快閱。
“你父親告訴你什麼了?”
“很多。”邵書航笑言:“說蘄州不比以前快活了。邊上潼周府來了個苗暉,仗著督察院有人,底氣足上不少,甚至敢跟蘄州爭運河碼頭。那苗暉,與雲崇青既是同科又是好友,性子也極似。”
“一百斤的重,九十九斤反骨。”邵老夫人嗤鼻。
“雲崇青在響州修路建城,苗暉也學了他。潼周府通向西靈的道已經鋪到碎巖嶺那了。”邵書航看著祖母,見她都快閱完書信了,臉上仍沒多大起伏,心中不免生了猶豫:“父親還與我提了…”聲音走低,“紇石烈。”
邵老夫人無異,目光依舊在信上。
“孫兒走一趟南川吧。”邵書航再試探:“冠家那裡…”
“閉嘴。”邵老夫人抬眼,對上邵書航:“冠家那裡,我自會著人知會一聲,你不許去南川摻和。”邵家與京裡冠南侯府一點瓜葛就沒有。這是祖上用了十年,好不容易說服冠家,求得的。